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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干人跟著古弼走了,狄葉飛跟著高車人走了,就連那羅渾等人也都跟著虎賁軍一起去掙個前程,留下受傷嚴重的賀穆蘭和阿單志奇等人,在後方大營里養傷。

  一夜之間,喧鬧的大帳似乎靜寂了起來,就連賀穆蘭也忍受不了這般冷清,在喝完一口水後慢慢地坐了起來。

  “營里現在還剩多少人?”

  “我沒出去看過。”花生搖了搖頭。“將軍還是養傷要緊。”

  “總覺得心跳的好快。”

  賀穆蘭捂住自己的心口。

  “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

  “寇道長走之前吩咐過你不要多思,要靜養。”赫連明珠剛進帳,聽到賀穆蘭的話忍不住勸她。“是不是看同袍都走了,心裡有些難過?”

  赫連明珠雖然是個女人,但也是從小跟在兄長身邊長大的,知道有些男人責任心非常強,一旦看到別人都在辛苦拼殺,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時,會油然升上一種無力感。

  但賀穆蘭卻不是這樣的人,她天生並不好戰,會老是問營里還有多少人,確實是因為自己心生不安,總覺得要發生什麼大事似的。

  但現在大局已定,還能發生什麼大事呢?

  不過是自己杞人憂天罷了吧?

  寇謙之跟著大軍走了,他預報天氣的本事太強,醫術也極為高明,拓跋燾捨不得他這樣的人才,開始真正的重用起他來。

  崔浩需要安置歸降的高車族人,這處王帳是柔然人留下的行軍營地,十分簡陋,並不如後方地弗池大營和兔園水大營完善,所以在大軍開拔前幾天,崔浩就前往兔園水大營接待各方的高車人,順便調動後方的大臣,將這次征戰的戰利品源源不斷的送回魏國去。

  柔然是窮,可是牛羊馬匹卻不缺,柔然人經常遷徙,攜帶財產不易,喜歡把值錢的東西換成金子,打成飾品帶在身上,這樣所有的財產就在自己身上不會丟了,所以有些家底的貴族和部落主身上還是能搜刮不少東西的。

  素和君來過幾次,給賀穆蘭說過一個數字,在目前為止,歸降以及俘虜的柔然人已經有二十萬了,漠北大概還有差不多的人口,俘獲的戎馬牛羊百萬餘,這些東西一旦湧入關內,關內牛羊都要大賤,得到的戰馬至少能裝備十萬騎兵,所以不能一次投入國內,還要在漠南放牧一段時間,分批進入國中。

  這樣的處理方式讓賀穆蘭大為讚嘆,在這幾千年前的胡族政權中,竟然有人已經了解“通貨膨脹”的可怕,盡力讓關內的物價不至於崩潰,關內人民的財產不至於縮水嚴重,這豈不是一種先進?

  但賀穆蘭回想了下花木蘭出征前後的物價,不由得還是惋惜了一番。

  北魏沒有錢,都是以貨易貨,即使朝廷沒有把所有牛羊馬匹趕入關內貿易,但皇帝賞賜的牛羊馬匹,以及將士們虜獲的戰利品都是自己的,一旦征戰結束就要換成自己所需的東西,哪怕是這一部分湧入國內,也足以把國內的牛羊馬匹市場給攪亂了。

  花木蘭出征前,花家一個月吃不了幾頓肉,不過五年後,羊肉已經便宜到可以幾天吃一次,軍戶們也不必為沒有戰馬發愁,只要去軍府出示軍貼,就能以極為便宜的價格買到軍府馴養好的戰馬。

  像花小弟在家養的戰馬,就是軍府送到軍戶家裡代為飼養,軍府每個月給補貼的戰馬。到了需要的時候,軍府就要把馬領回去。

  魏國後來不停徵戰尚有餘財,和此時北伐柔然得到了大量物資有著分不開的關係。要知道五胡亂華之後無論人口都不足魏晉時期的五分之一,北方土地開墾和出產的速度遠遠不如南方的劉宋,這些牛羊足以支撐魏國很長一段時間的用度了。

  至於那些失去了牛羊馬匹的柔然人?

  拓跋燾既然留下了那些貴族和部落主的性命,自然是不會大肆殺害他們的,只不過以前柔然人就過得很苦,日後怕是更加辛苦了。

  “主人,你要如廁嗎?”

  花生輕聲在賀穆蘭耳邊說了一句。

  賀穆蘭點了點頭,花生遞給他一個寬大口徑的陶罐,然後拉著赫連明珠出了帳子,沒有一會兒,花生走了進來,把那罐子拿走放在了帳子一角。

  如今過去才七八天,賀穆蘭已經可以坐起身了,不得不說她的恢復力實在是強的驚人。

  但有些事情還是無法下地做的,比如如廁,比如進食。

  現在賀穆蘭都覺得自己已經餿掉了,吃喝拉撒睡都在褥上,比女人坐月子還可憐。要不是後來花生來了,她還不知道要尷尬多久。

  花生從未見過女人脫了衣服是什麼樣,賀穆蘭洗澡時被花生看過全身,到了這個時候,再羞窘也無法了,赫連明珠表現出不想伺候她排泄的事情,這些便落在了花生頭上。

  赫連明珠包攬了賀穆蘭的吃喝,還有給她擦身梳發。

  至於下半/身的清洗,從第四天賀穆蘭的右手可以動了以後,基本就是她自己來了。

  她人生中最大的危機,總算是有驚無險的又混了過去。

  如今已經是六月,陰曆的六月熱的驚人,即使是在北方的蒙古糙原,一到了中午,帳篷里又熱又悶,賀穆蘭全身的傷口更像是螞蟻咬噬,癢麻難當,恨不得抓個痛快才好。

  黑山大營建在黑山頭之後,是個通風透氣的地方,夏天也有大風吹拂,涼慡的很,不像這裡,又在營帳,熱的發燥。

  她有幾十個奴隸,可出行只帶了騎術最好的花生,所以連打扇子的人都沒有。

  天實在是太悶的時候,花生也只能把帳簾全部掀開,再給她扇扇風,赫連明珠用冷水給她擦擦,治標不治本。

  賀穆蘭現在已經是只穿著夏衣,袖子也挽到肩膀處,太熱的時候,她甚至還會讓花生把褲筒也捲起來,露出兩截小腿。

  現在賀穆蘭總算知道花木蘭為什麼會曬得四肢黑軀幹白了,大約在軍中操練也要挽袖子挽褲腿,只掩著身子,所以才變成熊貓的樣子。

  一晃眼到了中午,又是一日最熱之時,賀穆蘭實在熱的不行,就叫花生去給他端盆冷水來擦擦。

  赫連明珠已經去準備午飯了,花生想到賀穆蘭帳內無人,忍不住有些猶豫。

  “要不然,等趙明來了我再去?”花生微微彎腰,“帳里一個人都沒有,萬一主人要喝水或方便都沒人伺候。”

  哪家主將不是親兵成群,軍奴無數?只有他們家將軍,貼身伺候的只有他一個,親兵一個傷了還在地弗池大營,一個倒好,被主將打發出去隨軍賺軍功去了!

  “無事,你去吧,帳外不是還有看守的衛士嗎?實在不行,我喚他們進來。”

  賀穆蘭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還會淪落到傷殘人士的地步,揮揮手讓他先去。

  花生從不忤逆賀穆蘭的命令,見她實在熱的難受,滿臉不情願的出去了。

  花生出去還沒有多久,外面就出了事。

  嘈雜的喊殺聲突然從遠處傳來,賀穆蘭的五感何其敏銳,那殺聲一起,立刻大叫了起來:

  “帳外侍衛派人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何事!”

  “是!”

  門外幾個侍衛應了聲,立刻派出一人去打探。

  賀穆蘭此時心頭的不安越來越重,幾乎到了坐立不安的地步。

  無奈她的腰上還有傷,膝蓋上的箭拔了以後,左腿也幾乎無法自如的屈伸,即使有寇謙之的靈丹妙藥,也必須靜養一個多月才能下地行走。

  要想和以前一般恢復如初,就要看休養的如何了。

  正在她驚疑不安的時候,那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大,另有兵器碰撞之聲、唾罵聲,越來越清晰可聞,明顯那些發出噪音的人已經靠近了這裡。

  這下賀穆蘭更是徹底無法安心了,她從枕下翻出一把匕首放在手邊,皺著眉頭又問了一聲:

  “打探的人回來了沒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隱隱約約聽到了“反了”、“逃竄”之類的話。

  “回花將軍,出去打探的人還沒有回來!”

  “這麼久?”

  “末將等也不知怎麼回事,但營地里戒備森嚴,應該沒有大事。”

  這幾個士卒顯然對魏軍的實力十分自信,聽到賀穆蘭擔心的詢問,居然還笑著安慰她。

  可惜這人話音還未落,賀穆蘭就聽到帳外的某個士卒一聲大喝:“你們是什麼人!速速離開!”

  “發生什麼事了?”

  賀穆蘭抓起匕首,逼著自己冷靜下來聽外面的動靜。

  在長久搏殺之聲和數聲慘叫過後,一群人沖入了大檀的王帳。

  此時賀穆蘭知道對方是敵非友,外面的士卒應該是都遭了毒手,自己又是這樣的情況,不能輕舉妄動,便裝作還在昏睡的樣子,只好好當她的“活死人”。

  眼睛卻偷偷眯了一點點fèng,觀察他們。

  【這是什麼人?傷的這麼重居然還沒死嗎?】

  一個骨瘦如柴的男人看到賀穆蘭全身是傷的倒臥在虎皮里養傷,忍不住露出“果然有人”的興奮表情。

  他們一開口,賀穆蘭背後頓時冷汗直冒。

  說的居然是柔然話!

  這裡是柔然人留下的大帳,也就關押著許多酋首和柔然人的俘虜,原本這些俘虜是由右賢王和黑山的大軍看管的,可是右賢王和黑山大部隨著拓跋燾離了營地之後,管理也就鬆散了些。

  這些被關押的人里有個厲害人物,不但自己逃了,還把和自己關押在一個營帳里的人全部放了出來,然後趁亂跑了。

  這些被放的柔然人查德自由,頓時衝殺出帳,四散逃竄了個乾淨,這幾十個人是同一部族的兄弟朋友,逃的時候就一起走了。

  他們見往外逃的都被鮮卑人抓了回去,索性一咬牙,朝著裡面走,果不其然,在小心繞過一些衛士之後,他們有驚無險的摸到了王帳附近。

  大檀被斬首之後,王帳應該是空的,因為他們都知道鮮卑的大可汗一定是住自己的皮室大帳的。他們本想在王帳里躲一躲,結果在半路上就遇見了往外走的士兵,殺了以後趕到了王帳,卻發現王帳外有不少衛兵守在門外。

  這時候他們已經知道猜錯了,可惜行蹤已經暴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和他們鬥了起來。

  他們人多,雖沒有武器,卻還是在犧牲了五六個人後成功把那些鮮卑衛兵殺了。照理說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帳里的人應該會跑出來看看,卻發現帳子裡一點聲響都沒有。

  不是軟腳蝦,就是個聾子!

  懷著這樣的輕視之心,他們進來王帳,結果軟腳蝦和聾子都沒見到,卻發現諾大的王帳里只躺著一個傷重等死的男人,滿帳都是藥味,連他們進來了都沒有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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