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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究竟想問我什麼?’

  狄葉飛甩出這個連柔然人都無解的問題,摸了摸一說話就疼的臉,真的離開了。

  “下手真重,說話都疼……”狄葉飛鬆開手。“想不到閭毗也只是個繡花枕頭,算了,回頭去問問火長吧,也許他知道答案。”

  信念的力量很重要,百姓的認同也很重要。

  在這一點上,拓跋燾比柔然的汗王要做的好的多。

  至少他重用漢人,每到征戰之前,都會廣發檄文,告訴全國的百姓為何要打仗。有時候百姓只是想要一個理由,只要這個理由能讓人接受,久而久之,也就潛移默化,安撫了民心。

  狄葉飛不識字,也沒什麼文化,但這不代表沒有文化的人就不會思考。

  在前往金山的過程中,一路上有太多讓他震撼的事情發生,讓他開始漸漸思考“戰爭的合理性”、“生存是不是必須通過戰爭來爭取”等等一系列問題。

  但一個沒有接受過知識,也沒有太多閱歷的年輕人,去思考這樣的問題,始終只能是庸人自擾罷了。

  智慧的代價是矛盾,這是人生對人生觀開的玩笑。

  狄葉飛的臉上紅腫一片,他朝著花木蘭所在的王帳走,一路行來,就和他離開一般,引起人們的紛紛側目。

  傷是才得的,今日紅腫,明天大概就要青紫了。這樣的長相,這樣的武藝,還有人能在軍中把他揍成這樣,自然讓人議論紛紛。

  狄葉飛低著頭疾走,好不容易到了王帳之前,卻見素和君已經在帳前等候他許久了。

  “狄葉飛,我就知道在這裡等沒錯!咦,你這臉是……”

  素和君睜大了眼。

  “沒什麼。”

  “算了,現在也不是問這些的時候。”

  素和君強壓下自己的好奇之心,肅容道:“請跟我去大帳……”

  “陛下和眾位大臣要召見你。”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素和君:(大笑)我們大魏可以組成問題兒童失戀軍團了,哈哈哈哈哈

  眾人:……

  閭毗:(難堪)好像只有我陣型不對?

  ☆、第249章 不想無知

  閭毗心緒不定地回了自己的王帳,恰逢樂浪公主正在和陽哲先生聊天,見到他這幅頹唐不堪的模樣,頓時錯愕不已,急忙詢問。

  柔然諸部之中,如今恐怕只有他所在的部族是毫無折損的,幾次大戰,他都因為抽身事外而保存了實力,所以諸多柔然降臣里,閭毗也是最受器重的,甚至連樂浪公主和其女都得到了魏國的重視,不但派出軍奴照顧,拓跋燾還特地見了一回,賞賜了諸多珠寶。

  閭毗也很忙,柔然破滅已經是定局,如何爭取柔然降將的地位和勢力也就成了他們每次里聯合起來要做的事情。

  他大仇得報,吳提、婆門等眾多王子被軟禁起來,眼看也不可能有什麼好下場,這輩子最多就是個安樂翁,而他對柔然的歸屬心早就在長久以來的傾軋和內鬥中冷淡了,與其做一個敗亡國家的國王,俯首稱臣,還不如就在魏國做一將軍,天高雲闊要好的多。

  所以自歸附拓跋燾以來,他的情緒可以說是極好的,部將從者如雲,又有拓跋燾的看重和賞賜,還從未有過這般頹唐的樣子。

  閭毗什麼事情都不瞞其母,即使遇到這種遭遇,也依舊一五一十的和她說了。他是陽哲看到大的,和自己孩子也沒兩樣,說起自己尷尬的遭遇來,一點也不覺得羞窘。

  樂浪公主一生跌宕起伏,陽哲也是胸中有大丘壑的人,有這樣一對長輩在身邊,閭毗在心性上,就要比同時期的宋國國君和魏國國君要差得多。

  大檀一直不忌憚他,也是因為如此。

  閭毗把狄葉飛告訴他的原委說了一遍,慘著臉說道:“可笑兒子覺得她無一不好,他確實處處都好……”

  “就是個男的。”

  饒是樂浪公主一生經歷頗多,聽到這種奇事也忍不住咋舌,待聽到狄葉飛詢問閭毗“柔然為何而戰”之時,不光是樂浪公主,連陽哲都“啊”了一聲。

  樂浪和陽哲自然不會把柔然當成故國,就連北燕,在北燕天王把斛律給殺了,又將樂浪強嫁給大檀之後,也不見得有多熱愛,這一群人,是真正沒有家國之念的人。

  可是即使如此,她嫁入柔然這麼多年,見過那麼多悲劇,那麼多妻離子散,心中當然也有很多不忍。

  樂浪公主微微愣了愣神,隨後握住了兒子的手。

  “幸虧狄葉飛是男人。吾兒雖好,卻配不上這樣的人啊。若她真是女子,你到時候說不定還會引火燒身。”

  “母親這是何意!”閭毗不服氣地叫道:“明明是那狄葉飛欺騙我在先,你卻說起他的好來了!”

  陽哲和樂浪公主無奈地對視了一眼,見閭毗還在兀自生氣,只好不再提這個話題。

  閭毗腹中有氣,來這裡正是排解的,和樂浪公主兩人說過之後果然胸口悶意頓減,又討論了下被俘虜的吳提等人,這才離去。

  “剛才那話,公主其實可以不必說的。他年輕氣盛,你越誇獎狄葉飛,越是打他的臉面。”

  陽哲等閭毗走遠了才開口。

  “實在是天佑大魏,不管是萬人之中取敵酋首級的花木蘭,還是秘密出使高車成功而返的狄葉飛,皆是年輕俊傑。聽說南涼的王子禿髮破羌現在也在佛狸麾下效力,眼見著長孫翰等名將後繼有人,魏國至少還要再強盛個二十年了……”

  “所以我才擔心昊兒因為狄葉飛的事情對魏國留有心結。如今柔然已滅,北燕是無論如何也去不得的,除了魏國,其餘北方諸國皆是風中殘燭。劉宋堅持純漢,結盟可以,歸降恐怕也沒有什麼好出路……”

  樂浪公主憂心忡忡。“眼下看來,只有在魏國才能保全我們一家。”

  “他情竇初開,正遇到這麼件陰錯陽差的事情,一時不忿是正常的,等再遇見了喜歡的姑娘,也就看開了。”

  陽哲因為樂浪公主把自己歸為“一家”而唇角上揚。

  “公主,你覺得魏帝提出來的……”

  “月牙兒才四歲,那皇子才剛剛出生沒多久,這婚事現在就訂下來……”樂浪公主覺得有些滑稽。

  “鮮卑人早婚,也不能早成這樣……”

  宮廷齷齪之事太多,萬一早夭了呢?

  她的女兒要背負“剋死皇子”這樣的名聲,人生就算是毀了。

  “更何況,我自己身不由己就算了,還讓我自己的孩子再遭受這樣的命運,心中實在是不甘。陽先生,你素來足智多謀,你幫幫我,先拖上一拖……”

  樂浪公主一想到自己玉雪可愛的女兒,心中就是一軟。

  “……我想想辦法。”

  陽哲凝視著樂浪公主蹙起的眉頭,沉吟著點了點頭。

  只要你請求的,我總是要做到的。

  ****

  狄葉飛臉上挨了閭毗一記結實的重拳,臉頰腫起老高,這屬於“儀容不整”,本來是不可以去見皇帝和諸位大臣的。

  但素和君知道拓跋燾的性格,又知道狄葉飛並非輕浮之人,便示意他儘量低頭不要造次,引著他進了大帳。

  柔然可汗大檀被當眾割了頭顱,眾王子被俘虜,再加上柔然諸部紛紛歸降,已經等於宣告了柔然的滅亡。如今柔然和高車歸附之人太多,營帳有些容納不下,拓跋燾從不想著撤退,大腿一拍:

  ——“繼續往北打!”

  柔然的北面是漠北高車和漠北的柔然諸部,王庭所在的糙場和牛羊是最好的,但北面也有不少部落,僅僅漠北高車就有幾十萬人口,牛羊馬匹無數。

  由於南邊的高車歸順的容易,所以眾大臣依舊想要聯合北面的高車人,一起去迎擊漠北的柔然殘部,特地將狄葉飛和幾位高車族長喚了來,弄清楚北方的局勢。

  狄葉飛對北方並沒有太多了解,但他是出使高車的使者,出於尊重,拓跋燾也點了他來。崔浩是“高車使”,日後高車的事宜都是他負責的,所以也出席此事。至於其他諸臣,大多分管內務,要為這麼多新增的人口和牛羊做安排。

  狄葉飛膽氣再高也不過就是黑山大營一位百夫長,莫說見皇帝,連庫莫提這樣的將軍平日裡都是沒有資格去見的。等他被素和君引進大帳里之後,眼見著一屋子達官貴人、重臣名將,不需要別人吩咐,自己就先迫於這股壓力跪了下去。

  此時高車幾位族長還沒來,拓跋燾和崔浩等人好奇地看著狄葉飛,尤其是拓跋燾,他之前在賀穆蘭口中聽過他的事情,此時好奇之心更盛,再見狄葉飛低著頭跪著,立刻開口道:

  “你抬起頭來,你是功臣,不必跪著說話。”

  狄葉飛謝了恩,站起身來,眾人一看他的臉頰,頓時心中大叫可惜。

  這屋子裡,若論相貌,最好的自然是崔浩,狄葉飛雖美艷,但崔浩的氣質遠不是現在的狄葉飛所能比的。

  但崔浩一到而立之年就留了一把鬍子,一望便是男人,就沒有這狄葉飛來的顯眼了。這樣一位美姿儀的年少將軍,臉上卻有一片明顯是挨了揍的痕跡,怎麼能不讓其他人可惜?

  也真下的去手!

  “你這臉怎麼回事?”拓跋燾睜大了眼睛,“你和誰鬥毆了嗎?”

  軍中互相爭鬥乃是重罪,狄葉飛嚇得連忙搖頭。

  “並非鬥毆,是末將不小心……”

  “誰不小心打了你?”

  拓跋燾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狄葉飛暗暗叫苦,說吧,那是丟人丟到皇帝家了;不說吧,就算是吃個啞巴虧;若是胡說,那便是欺君之罪,也得不到好。

  他只是低下頭:“陛下,此事說來話長,和我出使高車也有些關係。”

  “那你長話短說。”拓跋燾喚狄葉飛來就是為了聽他一路的見聞的。“幾位族長還沒到,時間空閒,你說吧。”

  狄葉飛本就擔心閭毗因為這件事和魏國結怨,此時拓跋燾相詢,便從自己開始出使之事說起,件件樁樁,仔仔細細的說了起來。

  大帳內的眾大臣有許多都有出使的經歷,但哪裡經歷過這樣奇怪的事情:一介男子之身,居然被敵國的高官當成女人,甚至掏心挖肺地給予方便,到了最後,那敵國的高官竟然是自己國家的盟友,怎麼也兜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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