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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穆蘭將此計推敲了一遍,卻覺得可行。

  蠕蠕人馬雖多,但蠕蠕人卻不是悍不畏死的鮮卑人,加之這裡的蠕蠕大多是被裹挾而來的柔然牧民,精銳的騎兵早就已經派去了地弗池和兔園水,若是亂象一生,也許真能不費吹灰之力的攻破此地。

  “可以一試,不過有些細節,還要再斟酌一番……”

  所以賀穆蘭思考了一會兒,召齊所有虎賁軍的百夫長和將軍,一起就地商議了一會。

  得知賀穆蘭的想法後,所有人都擔心不已,只有賀穆蘭灑脫一笑。

  “你們若是不想我死,便來的快些,聲勢做的浩大些,否則一旦拖的時間長了……”

  “我不死也得死了。”

  ***

  正如素和君所料,吳提派出去宣告失敗的使者一到這處營地里,大檀便知道大勢已去了。

  此時他已經是日薄西山,全靠巫醫的虎狼之藥維持,待聽到這個消息,喘著氣對身邊的漢人說道:“柳先生,你我辛苦布置的準備全部都沒有奏效,我派出去五個兒子,如今沒有一個回返……”

  他生了八個兒子,可堪大用的只有幾人,吳提是他最期盼也最放心的,所以才被派去做了最重要的一節,如今也不知生死。閭毗並未來王帳,也沒去涿邪山,想是已經生了叛逃之心,大檀心灰意冷之下,話語也就更加有氣無力。

  “這是長生天在幫著鮮卑人,我柔然已經全力以赴,毫無保留,只盼宋國能夠牢記承諾,幫助我柔然的牧民度過冬天。只要一息火種尚存,來年糙原上便都是我柔然的孩子,總算留下了希望。”

  那位被稱為柳先生的年輕人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全身上下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度。他身材頎長,五官有著南方人特有的精緻,雖穿著胡人的胡服,可無論是神態還是動作,都絕不似胡人。

  這一定不是在胡地長大的漢人。

  “我們陛下已經陳兵黃河以南,魏國雖表現出強硬的樣子,但以佛狸的個性,並不會在柔然久戰,以免南方有失。大汗只要堅持到秋天到來,柔然必可安穩。至於我們的承諾,自然是一定會應允的。我劉宋富甲天下,便是北涼、北燕,也經常接受我們的幫助,柔然是我們的盟友,我們又怎麼會吝嗇這區區的糧糙?”

  柳先生的話十分堅定,而他個人似乎也是很有說服力的,只可惜大檀太過虛弱,無力表示異議,只能點點頭。

  到這個時候,對方撕毀盟約,他也沒辦法了。

  只能寄望於漢人的“信諾”而已。

  柳元景心中也是懊惱不已。北方胡人不善智謀,可北魏卻偏偏和其餘諸國不同,大肆起用漢人,拓跋燾更是多次下令徵召高門的漢人入仕管理國家,以至於魏國的地方上內應極難引起混亂。

  劉宋如今正在崛起,可北魏徵伐的速度也實在是太快,若真的等到北魏統一北方,宋魏之間必定有一場惡戰。

  宋國並非像魏國一般有職業的軍戶,春夏秋都在耕種,並不能打仗,只有冬天可以抽調大批募兵。經過五胡亂華,整個中原大地人口銳減,即使是南方也沒有休養過來,劉宋幾代漢臣禪精竭慮,遠交近攻,想盡一切辦法拖延北魏吞滅周邊六國的速度,可往往總是天不遂人願。

  就好似天下的氣運都給那拓跋燾一個人占了,每每欲要置之於死地之時,總能轉危為安。

  這麼一個魯莽好功的皇帝,御駕親征身先士卒也不知傷了多少次,就沒有一次能讓他死!

  朔州一戰,宋國動用大批財帛,又將國中訓練已久、聰穎機變的使者廣布北涼、胡夏、西秦、北燕各國,到最後,也只說動了胡夏和柔然千里一戰,若其餘諸國都在那時發兵齊齊包圍拓跋燾的羽林軍,又何來後來的事情?

  幾次三番這般失敗,饒是柳元景毅力過人,心中也有些不安。

  他是相信“命運”這種事的。

  這一百年來,天運就像是故意要蹂/躪一番漢人,竟讓這些蠻夷凌/辱著神州大地,而且每每出現英主,連漢人都忘了祖宗,願意為之效力。

  柳元景正在心中嘆氣,大檀開口對他說道:“柳先生,我們今夜一過,就要拔營向西了,你們答應的東西,希望能在秋天到來之前送到。”

  他叫來自己的幼子,今年才十七歲的婆門。

  “我死後,若吳提沒有回返,他便是新任的大汗。他會在北涼以北安置族人,我們和北涼也有盟約……”

  “物資會從北涼進入柔然,大漢不必擔憂。”

  大檀咳嗽了幾聲,握住兒子的手,像是這樣做,他身上年輕的生命力就會湧入他的身體一般。

  婆門上面有強悍的哥哥,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登上汗位,即使這幾天大檀一直在傳授他以後如何做的經驗,可心中還是惴惴不安。

  父親冰冷的手握著,讓他更感覺前途一片黑暗。

  “先生今夜要走?”

  “是,大汗明日向西,我卻必須要想法子去南邊看看……”

  “報!報!大汗!鮮卑人派出使者來了!”

  皮室大帳外驚叫聲連連響起,顯然有一群柔然人驚慌失措,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大汗,他們發現我們了!大汗!”

  “汗父,疼……”

  婆門掙扎了一下,發現掙不脫父親的手,只得咬牙忍著。

  “來人,先送先生和王子走。”

  大檀立刻點出一百精壯的死士,對怔愣了一下的柳元景說道:“有他們保護,先生向南應該無虞。你曾發下毒誓,請務必記得你的誓言!”

  柳元景知道大檀是擔憂鮮卑人已經圍困了這裡,急著將他送進去,當下也不客氣,道了聲謝,急急忙忙拉著婆門,跟著幾位武士從後帳離開。

  可憐婆門連最後見一眼母親都沒做到,臨走之時也身無長物,就這麼被拉出了帳外。

  大檀嘆了口氣,他知道被鮮卑人發現了王帳,覆滅也就是頃刻之間的事情,只是不知道現在能不能穩住使者,先假裝投降,等尋到機會,再往西逃……

  難不成,柔然真要毀在他的手裡?

  ***

  賀穆蘭換了夏將軍給的那身夏衣,衣著光鮮的跟在素和君身後,由一群柔然精騎引著,往正中而去。

  至今賀穆蘭還覺得素和君是個很神奇的人,這個人在柔然到處招搖撞騙,一下子是柔然王庭的使者,一下子是鮮卑來的商人,他的兩匹馬上裝的不是食物,而是符合各種身份的裝扮和信物。

  賀穆蘭甚至看到他還帶著一袋寶石。那一袋寶石任意拿一顆出來做成戒指,都能讓後世那些明星名媛陷入瘋狂。而他只是隨便放在自己的皮囊包裹里,像是破石頭一樣塞在裡面。

  賀穆蘭問他時,他說有些民族不愛寶石愛黃金,有的不愛黃金愛寶石,他出來行走,總要隨身帶上一點,以備不時之需。

  隨身帶上一點,呵呵。

  剛剛脫離赤貧沒多久的賀穆蘭表示羨慕嫉妒恨。

  此時的素和君穿著一身鮮卑高官的服飾,而賀穆蘭則充作他的親衛。同和他作為親衛的,是虎賁軍里武藝最高的十幾個將士。

  賀穆蘭一群小夥伴里,武藝最高的是那羅渾和殺鬼,然後卻排不上阿單志奇等人,而是虎賁軍一些資歷極老的將士。

  他們也許不是最厲害的,確實久戰之後順利生存下來的勇士。要想在千軍萬馬中活下來,每個人都有一些自己的獨門本事。

  素和君找的就是這麼一群都有自己本事的老兵,陪著他一起去“冒險”。

  當然,最大的殺手鐧是賀穆蘭。

  正如素和君所說,像“花木蘭”這樣丟在人堆里都找不到的人,誰能猜到就是那大名鼎鼎生擒鬼方的猛將呢?

  她既不高大,也不魁梧,甚至連什麼“龍精虎猛”之氣都沒有。

  “蠕蠕們應該是準備撤了,你看到剛才沿路沒有?”那羅渾附耳在賀穆蘭旁邊說道:“那些蠕蠕見到我們來,已經嚇壞了。”

  帳篷是被立木撐起來的,卸下十分麻煩,所以一旦開始解繩索,便是已經在做隨時離開的準備了。

  他們到來之前,柔然人營地里乾的熱火朝天,顯然不是剛剛紮營,那就是準備明日離開。

  若他們真等到明天大軍趕到,恐怕又要讓大檀跑了。

  “切莫得意忘形,我們可是在敵營里!”

  賀穆蘭環顧四方,不自在的動了動肩膀。

  被這麼多蠕蠕像是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能保持自在的,怕是只有前面招搖撞騙慣了的素和君吧?

  心理素質真是太強大了!

  “你們居然敢來!”一個柔然武士齜著牙罵道:“也不怕我們把你們撕了!”

  賀穆蘭等人都聽不懂柔然話,但也看得出他說的不是好話。

  “若不是我來這裡給你們找一條出路,我們的大可汗早已下令十萬騎兵將你們踩成肉泥了。”素和君微微一笑,“是我力諫眾人,說你們一定願意去南邊生活,大可汗才來讓我試試的。南邊牧場廣闊,水糙豐美,豈不是比在外面顛沛流離要好的多?我為了你們而來,你們怎麼倒要撕了我呢?”

  “咦?能去南邊嗎?”

  那武士愣了愣,然後又露出猙獰表情。

  “不對!你們沒來,我們也放牧的好好的!”

  素和君已經看出那武士慫了,也不和他爭辯,只大大方方的領著賀穆蘭等人等待大檀的接見。

  那些武士果然沒有再威脅他們,也沒說什麼嘲諷的話,只是態度依然不好,隨時都像是能拔刀的樣子。

  賀穆蘭心中卻是安穩了一些。如果連大檀身邊的武士都對去南方有這樣的反應的話,那這片營地的柔然人應該更願意才對。

  沒過多久,皮室大帳內有人撮唇作哨,一群騎士從大帳左右而來,這些人都頂著狼皮的帽子,模樣甚是威武,行到近處,齊聲吆喝,同時下馬,分立兩旁,一個年輕一點的騎士開口說道:“偉大的牟汗紇升蓋可汗說了,若是來的是佛狸,大汗自當親自見他,你不過是一位無名小卒,實難相見。”

  “你去和牟汗紇升蓋可汗說,柔然的左賢王和四位王子都已經被我們俘虜,我是為了索要贖金而來,並非前來勸降。再問問大可汗見不見我。”

  素和君的頭臉都藏在鮮卑皮帽中,對方看不起他的表情,可聽到他的話,頓時嚇得臉上的倨傲之氣全失,和旁邊的人商量了一下,立刻返身回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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