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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勢雖然對奚斤的大軍不利,可他畢竟是魏國的名將,知道赫連昌的騎兵不好攻城,又沒有攻城器械,便閉城不出,赫連昌天天到城下罵陣,兩軍的兵士嘻嘻哈哈,都知道打不成仗。

  赫連定大軍先到了赫連昌的大本營上邽,上邽的守將見到果然是平原公千里而返,連忙開了城門。

  這城門一開不要緊,赫連定的人馬立刻殺了進去,把赫連昌的心腹和留守之首全部斬殺,然後收攏了殘兵,占據了上邽。

  跟隨赫連昌一起逃出大夏宮的都是他的心腹大臣,多是佞幸之輩。如同張淵這般真正的名臣,赫連昌反倒沒有帶出來。見上邽被赫連定占據,這些佞臣就說要擁戴赫連定,擁他為夏帝,跟隨他一起反抗魏國。

  可惜赫連定此時一心一意就想著要拿赫連昌的人頭祭祀家人,聽到這些佞臣的話,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赫連昌的王位,當年若不是我率軍平叛,早就不知道歸了誰了。我當年沒有當這個夏帝,如今難道還是為了王位來這裡的嗎?可笑我忠心耿耿一片,我的王兄都不信我,你們這些跳樑小丑一樣的人物,反倒得了他的青眼……”

  “你們若是當時勸服了我王兄饒了我的家人,如今我倒能送你們一番前程,可你們當時卻是為虎作倀,害了我家人性命……”

  那些佞臣紛紛求饒,哭訴他們當時如何力諫,結果赫連昌充耳不聞。可惜這裡有一個當時就在殿上的狄子玉,冷笑著戳穿了他們的謊言,赫連定本就看不上這些貪生怕死之輩,此時再一聽,直接讓人把他們拉出去一起砍了。

  留在上邽的本就是老弱殘兵,精壯之士都給赫連昌帶出去打安定城了,赫連定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上邽,留下心腹和赫連韋伐守著上邽,直接斷了赫連昌的大本營。

  沒有了上邽,赫連昌就等於丟了大本營,得不到補給,就算安定拿下來,也很快會陷入和奚斤一樣的困局。

  赫連定十四五歲就開始帶兵打仗,步步為營,先派了斥候去安定城中傳訊,而後帶上兵馬,朝著安定而去。

  此時奚斤已經被困在安定一月有餘,糧食馬上就要吃完,士卒遭遇瘟疫,儘管拼命救治,也死了五分之一,如今已經筋疲力盡。

  接到赫連定派人she進城的文書時,奚斤根本無法相信,他麾下的大將安頡卻覺得可以搏一搏。

  “誰知道赫連定是不是騙我們開城的呢?之前他都沒有出現過,如今卻突然冒了出來……”奚斤遭此挫折,已經有些心灰意冷。

  “真要想拿下我們,不需赫連定,只要再圍半月,我們都要餓死。”安頡說:“如果不決一死戰,滅亡就在早晚,哪有時間等到援兵?反正是死,不如戰死,將軍,請下令吧!”

  “赫連昌帶著近萬的騎兵,我們卻只剩大病剛愈毫無士氣的士卒,現在還有堅城守著,我們不能重蹈赫連昌的覆轍。”

  “請將軍把全軍所有的戰馬集中起來沖陣,我自願招募敢死的士兵出擊!”

  安頡急道:“即使不能擊敗敵人,也可以挫挫他們的銳氣,不至於讓他們如此氣焰囂張。而且,赫連昌一向驕傲自大、急躁無謀,每每親自出馬挑戰,我們也許能活捉赫連昌!”

  奚斤還是不准,安頡見奚斤毫無鬥志,便私下和另一位大將尉遲眷商量,把戰馬暗暗集中起來,湊足了兩百匹,又挑選精壯兵士,養精蓄銳,準備在赫連定約定的那一天拼死一戰。

  赫連昌原本就天天親自攻城,叫罵連天,可是魏軍一直閉城不出,赫連昌的部隊自然更加鬆懈。

  到了約定的那一天,赫連昌又到城下叫罵,城門卻突然打開,安頡率兩百精騎,喊殺連天,朝著赫連昌而去。

  赫連昌沒料到還有這樣的妄人,根本沒來得及整軍迎戰,魏軍的兩百鐵騎已經到了近前,赫連昌催馬欲離開此地,卻後有自家騎兵困住去路,前有敢死之式殺到眼前,又遇到刮來一陣狂風,塵土飛揚,完全看不見敵人的蹤影,頓時倉皇不安,只覺得四處都是敵人。

  正在此時,塵沙揚起之處突然出現一支大軍,為首幾面“赫連”大旗連塵沙都掩蓋不住,急速向著安定城而來。

  赫連昌沒想到還有哪個赫連宗室能夠來救援,但安頡帶著的人馬太過嚇人,全身上下殺成了血人,與其擺在魏人手裡,不如去搏一搏。

  他帶著騎兵向那“赫連”軍匯合,自家人馬還以為來了援軍,歡天喜地之下兩支大軍迅速靠攏,就有傳令官大聲詢問:“來的是哪位王族?”

  赫連昌沒有封一個王爺,所有的宗親不過只是公爵。那支隊伍里很快就有人大叫:“可是陛下的御駕?我們是一路歸攏的殘部,來護駕的!”

  赫連昌沒有想其他,率部立刻投入那軍中,背後的安頡也不追趕,赫連昌得意洋洋,對著安頡等人狂叫一通,發泄掉心中的鬱悶之氣,這才領著部下的騎兵去見這支軍隊的首領。

  “不知是哪位愛卿前來救駕?待我重回統萬,一定大大的獎賞……”

  他們到了那赫連大旗之下,只見為首的將領慢慢摘下自己的頭盔,顯露出一張儀表堂堂的面孔來。

  此時風沙正好驟停,灰頭土臉的赫連昌一行人終於迎來了歸順的殘部,可當真正看見馬背上坐著的是誰時,嚇得差點跌落馬去。

  赫連定抱著自己的頭盔,對著自己的親哥哥笑道:

  “赫連昌,別來無恙。”

  只是這一笑,笑的人遍體生寒。

  赫連定的心腹和狄子玉的羌人人馬將赫連昌團團包圍,赫連定又擺出平原公的儀仗,結局會如何,已經一目了然。

  ‘看見你沒死,我就放心了。’

  赫連定看著被壓下馬來的赫連昌,心中似乎被平復了一些。

  ‘你若死了,我還怎麼手刃你這個仇人呢?’

  .

  幾個時辰後。

  赫連定提著赫連昌的人頭,帶著赫連昌的近萬騎兵,來到安定城下。

  此時安頡已經成功把赫連昌驅趕進赫連定的陣內,見赫連昌果然已經身隕,頓時歡喜地大吼起來。

  奚斤剛剛還在斥責安頡的妄動,好在沒有什麼損失,為了安撫士氣,這才沒有處罰,此時卻見赫連定果然降服了赫連昌的手下,甚至還殺了赫連昌兵臨城下,頓時臉色一變再變。

  奚斤是拓跋燾留下來的征西大將軍、總帥,安頡以兩百人打得赫連昌倉惶而逃,赫連定又輕而易舉的收攏了夏國僅剩的所有反抗人馬,建立了蓋世奇功,他感到非常羞恥。

  奚斤是典型的鮮卑將領,也是拓跋燾登基時拓跋嗣的顧命大臣,此時他恨不得赫連定真的就是騙他們開城的,好好打上一場,也不願這個在長安城將他打的丟盔棄甲的平原公以這種面貌和他相見。

  赫連定手提著赫連昌的首級到了安定城下,要求奚斤給他打開城門,可是無論眾將領如何勸說,奚斤都以“對方可能另有它意”而不肯開城門。

  如今不知赫連定是敵是友,人人都知道赫連定是夏國最有威望也最有地位的公爵,他不一定忠於赫連昌,但一定忠於夏國,所以奚斤做出這種決定,他們也無法說出什麼。

  赫連定讓狄子玉也去喊門,狄子玉哪裡懂鮮卑話,用匈奴語喊了半天,好在奚斤是懂匈奴話的,他喊了以後,奚斤派人過來喊話,說是能收攏狄子玉一個人進去,卻不能放赫連定入城。

  “你我長安一戰,人人都將我和你相提並論,如今看來,我赫連定大好男兒,卻和你這種畏首畏尾的將領被人一同提起,真是好生憋悶。”

  赫連定看了看城頭,叫會鮮卑話的兵卒替他傳話。

  “告訴奚斤,赫連勃勃大王之後,如今我最年長,赫連昌如今已死,我便是夏國之君。”

  赫連定傲然而立,那傳話的士卒激動的渾身發抖,大聲的把這句話吼叫了出來,一時間,城上城下,俱是這個聲音在迴響。

  “我夏國兵敗,那是因為統萬城中無我。如今我已回夏國,收攏殘部,該何去何從,全看你魏國的態度。我知道奚斤在長安敗於我手,不願出城相迎,沒關係,我封地正在這平涼,待我先拿了長安,再等你魏國的使臣到訪。”

  他一生從不低頭。當年赫連昌並非太子,太子乃是他們的大哥赫連璝,赫連勃勃欲廢太子立酒泉公赫連倫,赫連璝提早得到消息,殺了赫連倫,又要殺其他兄弟,是赫連定帶著兵馬殺了回去,救下所有兄弟,又擁立了年紀最大的赫連昌為帝。

  他擁立赫連昌,是因為他在太子的壓迫下保護了他的家人。人人都說赫連定忠於大夏,其實他自己知道,他從小最重的不是夏國,而是親人,因為他的親人都在夏國,所以他才那麼努力的守護這個國家。

  如今他的家人死的只剩大兒子和妹妹,赫連昌已經被他誅殺,他的異母弟弟赫連滿為了當誘餌而死在統萬城下,這夏國對他已經沒有了什麼意義。

  但即便如此,他也還想為自己的妹妹、為他的兒子,已經為他自己,爭取一個不必低頭的未來。

  他赫連定,一生不求人,一生不投降。

  拓跋燾想收服他,就得親自來見他,降服他。

  赫連定丟下赫連昌的遺體,留下狄子玉,只帶了赫連昌的頭顱,率領大軍離開了安定。

  奚斤原本派了手下丘堆去征糧,結果路上遇見赫連昌,被他的騎兵滅了所有人馬,只帶了幾百人逃到了長安,所以安定才糧道斷絕,驛路也不通,無人知道消息。

  赫連定殺了赫連昌,收攏了總共兩萬的騎兵,已經又有了剛剛去朔州時的規模。奚斤被赫連定熱嘲冷諷一番,結果對方擺完架子就拍拍屁股走了,留下狄子玉和他的一干羌人手下。

  狄子玉歸順大魏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此番也算是變相的解了安定之圍,救了安定這一堆人的性命,所以奚斤不能不客氣待他。

  但狄子玉真到了安定,又有斥候回來回報,說是赫連定走的時候帶走了所有沿路封鎖糧道的夏兵,現在道路已通以後,奚斤完全不知道赫連定在做什麼了。

  【他為什麼要留下你?他到底要幹什麼?】奚斤實在忍不住,用匈奴話問狄子玉。

  狄子玉苦笑了一番,默然不語。

  為什麼留下我?大概是想要讓我回去送信,好告訴陛下,我不是叛逃,不要問罪我的“公主”吧。

  至於他要幹什麼……

  誰知道呢。

  他說陛下一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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