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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辛苦,只是四個字,便已經讓她理解,他是真的明白的。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宮中是在受苦。
他真的知道自己並不開心。
就連他拂過她耳邊的溫熱手掌,他在她耳邊的輕聲呢喃,都像是某種巫術,讓她的心猛然間緊緊的收縮了起來,酸楚和驚悸兩種情緒隨著四肢五骸蔓延開,直至心底。
“我……我被安排天天伺候陛下更衣……”
她說出來了!
她居然說出來了!
赫連明珠心裡驚駭莫名,可她的口卻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把那心底壓著的難堪和苦痛都宣洩了出去。
誰料,“花木蘭”沒有露出嫌惡或者覺得她不檢點的表情,反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好像是覺得她的經歷很好笑。
赫連明珠畢竟是公主,她那般難堪,為了在心上人面前維持一點面子而苦苦掙扎,只能痛哭流涕,如今對方並不嫌惡她的遭遇,卻表現出輕鬆的樣子,赫連明珠那點苦悶頓時化成了惱怒,輕錘賀穆蘭的胸膛:“你到底笑什麼!”
賀穆蘭這才發現兩個人的姿勢很像小兩口打情罵俏,兩個男裝的人如此動作實在是彆扭,咳嗽了一聲退了幾步,笑道:“你好歹是匈奴女子,占了這樣的便宜,就不要說出來了。陛下的身材我也見過,可比我的好多啦……”
真是要胸肌有胸肌,要腹肌有腹肌,標準的倒三角吶!
赫連明珠沒想到他這樣講,紅著臉道:“我又沒看過你的……”
賀穆蘭一噎。
咦?她這是被女人調戲了?
赫連明珠見賀穆蘭真是大度寬容至極,也就把他當做可靠的長輩兼戀人那樣,席地在他腳邊坐下,絮絮叨叨起來:“還有啊,陛下從來不召人侍寢,都是親自去別人殿中,你不知道,宮中的後宮小的可憐,幾個娘娘都住在一起,常年這邊咚咚咚,那邊也咚咚咚,你猜怎麼著?”
賀穆蘭順從的跟著問:“怎麼了?”
“另外一邊的娘娘嫌陛下聲音大,敲牆警告呢!”
賀穆蘭撓撓臉,無語望天。
“還有,不知怎麼的,全宮裡的人都以為我不會說鮮卑話,我也就不敢表現出我會的樣子,結果每天都有人跑到我面前來吐露心事,這個宮女說那個宮女太風騷,那個宦官說自己對另外一個宦官有意,陛下身邊還有一個舍人,是從鴻臚寺里升上來的小官,乍然得勢,天天跟在我身後,說是愛慕我……”
赫連明珠想起那鄭宗,頓時又想落淚。
“我是女人,本來做著宦官就已經夠苦的了,他是皇帝身邊的近身侍從,又是正兒八經的文官,我就一個小黃門,天天只能躲著走。可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和我說著說著,居然還動手動腳……”
她低下頭。
“我和趙常侍說了,結果他跟我說……”
赫連明珠眼淚又下來了。
“他說宦官便是這樣,和陛下身邊的近臣保持一定的距離,但不要太過絕決,否則反倒惹禍,還勸我和他陰奉陽違,只要不得了便宜就好。可我,可我……”
可我心中已經有了心上人,哪裡還會再做這種事!
更何況還是跟這樣的卑鄙小人!
賀穆蘭聽了赫連明珠的遭遇,頓時萬分同情。
這大概是,古代職場的性/騷擾?
偏偏她現在還不是宮女身份,人家騷擾都騷擾的肆無忌憚,因為宮女是皇帝的,太監卻是身份卑微,誰都能差遣的……
尤其是胡人朝廷的宦官。
賀穆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覺得難得出來一趟,晚點回去也沒什麼,心中實在是憐惜赫連明珠,對她道:“對這種男人,千萬不要示弱,一旦示弱,便如跗骨之蛆,甩都甩不掉了。我教你一套女子防身術,你把其中幾招學熟了,若對方要動粗,你自保後趕緊離開。陛下是英主,他若真做的過分,你直接去告狀,我覺得你應該沒事……”
這種猥瑣的事情,按照拓跋燾的個性,一定是把對方給滅了。
趙倪這種話說的不對,怕是真欺負赫連明珠是夏國來的,想息事寧人。
也對,他是宦官之首,若是真讓底下宦官得罪了大臣,日後就不好做了。
“你,你要教我武藝?”
就算赫連明珠不知道賀穆蘭的武藝如何,就在剛才聽了他生擒鬼方的事情,也就知道他是一個大大的英雄,武藝極為精湛。
這樣一位大英雄,卻要教她一個女子武藝?
“可是我,我力氣很小的……我現在學,哪裡來的及?”
赫連明珠羞紅了臉。
真是個軟妹子,身嬌體柔易推倒,連穿著男裝都我見猶憐,難怪那個色膽包天的舍人敢動手動腳。
“無妨,不是什麼高深的武學,我先練給你看看。”
賀穆蘭好歹也是刑警隊裡出來的,就算是法醫,入職前培訓都是有的,女子防身術還是女子特警隊的隊長親自傳授,立刻貼近赫連明珠,演示了起來。
只是這種功夫是徒手抗暴之術,其中有不少技巧,賀穆蘭握著赫連明珠的手,和她細細講述哪裡關節如何反,掐哪裡更加疼痛等技巧。
“如果你被別人抱住了,要牢記掙扎是徒勞的,因為你力氣不會比別人大。正確的做法是,用雙臂抱住他的脖子……”
賀穆蘭把赫連明珠抱住,讓她的雙臂環住自己的脖子,“認準部位,咬耳朵或者脖子,狠狠地咬,准咬的對方兩眼發黑,鬆開手去……哎喲,你還真咬!”
賀穆蘭摸了摸脖子,疼的送開口。
我的天!她也太敬業了吧!
還對教官下嘴!
赫連明珠哪裡被人這麼“抱過”,心中又惱又羞,偏又愛煞花木蘭木頭腦袋一心教習的樣子,有意逗弄他,便開口輕咬了一口。
只是脖子乃是人的要害,皮膚又嬌嫩,賀穆蘭哪裡受得住,嗷嗷嗷地就鬆了口,胡亂揉了起來。
“哎喲……你真狠……”
賀穆蘭這才想起來,自己穿著是男裝,若以讓對方生起防禦之心。“你不會也把我當那種登徒子了吧?你放心,我……”
“我沒有!”
赫連明珠急忙解釋。
“我不是故意的。”
賀穆蘭這麼一看,一直貼身教也不現實啊,這姑娘先羞死了。她想了想,叫赫連明珠在院子裡等著,一溜煙跑出了屋子。
赫連明珠見自己咬了他果然讓他生惱,心中一面氣花木蘭沒有情趣,一面又覺得自己自從離了夏宮後,臉皮和膽子越發大了,實在是可怕,又擔心花木蘭去了不回來,各種複雜情緒交織而上。
好在賀穆蘭只是片刻就回來了,手裡還拉著一個人。
“火長火長,你把我拉到這裡幹什麼!好好說我跟著你走就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力氣!”
若干人手臂生疼的被拖到這小院裡來,莫名其妙地看著屋檐下的赫連明珠。
怎麼又是他?
火長和他敘舊不算,還要再拉一個嘛?
他又沒什麼舊好敘!
賀穆蘭不要臉的忽悠若干人:“我教你一門近身搏鬥的絕技,你學是不學?”
“學!”若干人立刻狗腿地猛點頭。
“那你就看好了!”
賀穆蘭貼近若干人。
“因為你們力氣比我小,所以很多一擊必殺的招式必須用盡全身力氣。若是力氣實在沒對方大,或者反抗不了,不要戀戰,立刻就走。”
賀穆蘭伸出手,示意自己是雙指,用了一個虛晃的動作,□□若干人的眼睛:“二龍戲珠!”
“啊!”
賀穆蘭點到即止,收回手,仔細講解這招的要點。
“然後就是……迎面貼金!”
“啊!”
“看懂了嗎?”
“火長,被打的是我!你慢點我才看得懂!”
誰管你懂不懂!
軟妹子懂了就行!
赫連明珠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看懂了。
“若干人,你領悟太差,自己琢磨,我不慢慢教!”賀穆蘭嘲笑一聲,又伸出膝蓋,教導膝蓋上的一些技巧。
“反肘膝炮!”
賀穆蘭猛然弓起膝蓋,撞向若干人的下/身!
“啊啊啊啊啊啊!”若干人想著赫連明珠聽不懂鮮卑話,肆無忌憚的大叫了起來:“我的鳥!我的蛋!火長你好狠的心!”
赫連明珠哪裡料到還有這樣的招,捂著臉半天說不出話來,只是在腦海里演練了下自己去做,都羞得有掉頭就跑,捂住耳朵的意思。
“什麼你的鳥,你的蛋?”
幾個和若干人平日關係還好的宿衛聽到聲音以後找了過來,沒辦法,若干人之前的聲音弄的太大,驚起了無數人的注意。
這事情發展到現在,是怎麼也無法再繼續下去了,不過好在賀穆蘭把幾招重要的已經交給了赫連明珠。赫連明珠見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對賀穆蘭做了個手勢,表示自己要去前面準備伺候陛下了,賀穆蘭點點頭,算是明白。
此時若干人那二貨正得意洋洋的告訴他們自家火長在教他一門絕技,結果眾人切磋起來,若干人又戳眼睛,又撞鳥蛋,弄的所有人如鳥獸散。
“奶奶的,你這哪裡是絕技,簡直如街頭潑皮無賴打架!”
“有點像我阿姐在家用的花拳繡腿!”
“嘁!沒意思!”
“你們這是嫉妒我新學了一門本事,我告訴你,我們火長……”若干人不高興地叫了起來。
“咦?火長呢?”
花木蘭去哪兒了?
說好要和我回聊的!
聊到哪裡去了!
***
賀穆蘭和這些宿衛不熟,自然不會留下來打鬧。她從前院牽了自己滿載而回的棗紅馬,和門口幾個門衛打過招呼,便準備打馬回營。
等路過集市時,賀穆蘭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返身去了一家衣鋪。
這衣鋪是個頗為俏麗的中年婦人開的,大多經營的是姑娘家的衣衫。賀穆蘭又提著肉又提著栗米的入了屋,這婦人連忙站起身來相迎,解釋道:“這位郎君,鄙店經營的大多是女人家的衣衫,您若是要定製衣衫,不妨去前面那家,他專門賣男子的成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