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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若只是一個家將去搬救兵,肯定沒有自己親自去那般讓人不敢怠慢。但他如今不能浪費一點時間,若是敵人真的是沖陛下去的,他們這群人跟在後面,好歹還能從背後殺出,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賀穆蘭知道了自己要做什麼,很乾脆的接下了將印。

  “將軍此行危險,還請多多保重。”

  她聽說事情和拓跋燾有關的時候,就恨不得自己能幫上什麼忙了。只是迫於自己“親兵”的身份,就算是戰死,大概也離不開庫莫提身邊,只能暗自無奈。

  如今庫莫提叫她去搬救兵,她立刻接了將印和五百人馬,穿著庫莫提的明光鎧,帶著庫莫提的旗官和斥候,在斥候的指引下往最近的城池疾奔。

  “獨孤將軍……”凝望著自己的家將攜帶著印信四散而去,庫莫提在馬上對正在上馬的獨孤唯說道:“若是真是衝著陛下去的……”

  他露出苦笑。

  “那我們唯有死戰這一條路了。”

  “沒到最後,誰知道是什麼結果。”

  獨孤唯是家中長子,從小被寄予厚望,自然意氣風發,不似少年老成的庫莫提。

  “陛下並非常人,說不定不需要我們趕去救援,就已經先把敵人給擊潰了!”

  ***

  “陛下,你怎可以身試險!”

  年過三十的崔浩就差沒抱著拓跋燾的大腿反對了,可對方年輕力壯,又是練武之人,哪裡是文士崔浩能阻止的了的,他還沒勸諫一會兒,就見拓跋燾翻身上馬,點了宿衛軍出陣迎擊了。

  夏國赫連定的旗幟一出,龍驤將軍步堆立刻就知道他們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立刻率領眾羽林兒郎往王旗的地方撤退。誰料剛剛還是一副疲態的蠕蠕人,突然像是猛然驚醒了過來一般拼死纏著他們,步堆等人殺到手軟,撤退之地也不足百步,頓時心中懊惱,對著這些蠕蠕人唾罵不已。

  拓跋仁也是如此。他率領的羽林郎們太過冒進,已經離開王師有一段距離,如今想要再返回身去,身前的蠕蠕人卻立刻死戰了起來,只顧著拖住他們。

  羽林軍的羽林郎大多來自貴族、高門,或是拓跋宗室及家臣,他們衣甲精美,身材挺拔,卻並非人人都是黑山大營里那種宿將老兵,一旦蠕蠕人拼命反擊,頓時也開始顧此失彼,散亂起來。

  拓跋燾在後方看到這種情況,心中暗急。他去黑山大營視察,帶的三萬宿衛和羽林軍,原本是為了讓他們和黑山大營的將士切磋切磋,一來磨練經驗,二來打壓打壓他們平時的傲氣,誰料黑山大營還沒去,倒是蠕蠕先給了他們當頭棒喝一通。

  只是自己人給他們當頭棒喝是吸取教訓,敵人給他們當頭棒喝那就是要命了!

  所以拓跋燾當下穿上戰甲,提著武器,徑直到了陣前親自掠陣。

  皇帝上陣,宿衛軍只好人人拼命,拓跋燾也不莽撞出擊,先帶著宿衛軍去把步堆的人馬解救了出來,再命令步堆去解拓跋仁之危,自己帶人守著主陣,與蠕蠕們廝殺。

  崔浩心急如焚,如今在這裡的文官都以崔浩為首,立刻湧上來七嘴八舌地問怎麼辦,可憐崔浩心中焦急,面上卻還要做出成竹在胸的樣子,安慰他們道:

  “對方既然是奇兵,那走的就是險招,我們一旦從容不迫,對方就會急切,也就越容易出現差錯。更何況我們的將士各個都是能征善戰之士,只要撐得片刻,待援軍一到,便可破敵!”

  “……誰問你這個!”鴻臚寺卿急紅了臉,直接打斷崔浩的話:“我是問你,連陛下都已經親自上陣了,我們要不要也去殺敵!”

  崔浩面上一僵,“哦,袁寺卿原來問的是這個……”

  “崔使君,我們雖是文臣,但也都是堂堂七尺男兒,提得起劍,上得了馬。哪有陛下在前面保護我們,我們在後面安心等著的道理!”

  說話的是此次負責接待高車人的典客郎,他雖管的是儀仗等物,但素來性格剛直,隨手翻出一把儀仗用的長劍,就要也去前方殺敵。

  崔浩見前面亂戰成一團,後方的文臣卻在添亂,急忙又勸這個,又壓服那個,口中不停勸解。

  只見眾大臣被典客郎刺激了,也紛紛找劍的找劍,找槍的找槍,崔浩拉不了所有人,立刻大吼了起來:

  “就你們這點三腳貓的功夫,上去倒是給陛下添亂!”

  眾文臣露出受了打擊的表情,紛紛扭頭去見這位“美姿儀”的太常大人。

  他素來有雅涵,極少大聲說話,更不會這般氣急敗壞。

  崔浩氣的滿臉通紅。

  “我等乃是輔佐陛下處理政事的要臣,此時更應當冷靜從容,給眾官做好表率,讓前方將士能安心殺敵。莫說我們的所長不是與人拼鬥,就算是,現在情況也沒糟糕到需要我們上前的道理!”

  “若是敵人看到連我們這些文臣都上了,他們會怎麼想?‘魏帝已無兵將可用,連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都要派上前送死,我們須乘勝追擊才是?’”

  崔浩一聲斥責,訓的眾臣面紅耳赤。

  “我們如今能做的,便是靜觀其變,找到對方的破綻,想法子解局。”崔浩看著三路包圍過來的大軍,嘆了口氣。

  “真若無力挽回,再以死殉國不遲。”

  如今看來,大概還能撐上片刻。

  崔浩安撫了諸多文臣,但這些文臣也不閒著,他們之中大多是此次為高車歸附而去的鴻臚寺官員,鴻臚寺平日也負責祭祀和出征時的禮樂,這些鳴贊、司儀等人就在上官的命令下,從儀仗中翻出皮鼓來,就地擊鼓,鼓舞士氣,有的開始吹奏出征時的軍樂,以振士氣。

  鮮卑人喜好音樂,連祭奠死者都是擊鼓而歌,如今王師從容不迫,又有鼓樂聲大作,帶著將士在前方拼殺的拓跋燾放聲長嘯,對著眾兒郎笑道:

  “這才是我大魏君臣將士的氣概,讓那些藏頭露尾的蠕蠕和胡夏狗看看,什麼才叫做英雄!”

  四周眾軍士齊聲吶喊:“倍當!倍當!倍當!”

  倍當乃是鮮卑語的“萬歲”,夏國乃是匈奴種,蠕蠕也是,但即便如此,也知道鮮卑人只會對拓跋燾喊“萬歲”,頓時拼殺的更厲害了。

  步堆帶著羽林郎救出了拓跋仁,兩支精騎合在一起,且戰且退,安全退回到主陣之中。

  此時赫連定已經到了眼前,成千成萬騎兵圍住了拓跋燾一行人的空地,聽得拓跋燾陣中鼓樂齊鳴,對方似乎也是不甘示弱,取出了號角,嗚嗚嗚的吹了起來。

  拓跋燾見他們來的如此之快,心中尋思:‘今日之事,看來對方早有準備,絕非偶然。自己從素和君手中得到那封信,才放下麟兒,準備前往黑山大營處理軍務,素和君絕對不會有問題,那問題就一定是出在送信的黑山大營或接信的中書省里。信是隨著黑山大營的信函一起入的京,怕是有人提前看了,推測出我的行程,布置了一番。’

  ‘若非如此,就是對方能掐會算,知道我的王駕這時會來到朔州附近。十一月底夏國的長安才被攻陷,這才不過正月,救援長安的赫連定就調轉人馬來了我大魏,周幾那人是個謹慎的良將,絕不會犯這樣的錯誤,若不是他受了傷,就是已經凶多吉少,控制不住局面了。’

  ‘朝中應該也有內應,否則我若離開的太早或太晚,對方都不會在此攔截到我。蠕蠕里沒有這樣的人才,不然我征西後方早就起火了。夏國不會有這等梟雄,敢拿國中最後一支精銳的部隊如此去拼……’

  ‘到底是誰?誰做的部署?是京中哪位覬覦王位的宗室,還是涼國或劉宋的謀劃?’

  拓跋燾登基四年有餘,便是剛剛登基那年蠕蠕率二十萬大軍南下發難,也沒有讓他如此冷汗淋漓過。

  那時雖然對方是趁火打劫,但畢竟還是真刀真槍,他此生最恨的卻是吃裡扒外、冷刀暗箭之徒。

  此時崔浩已經和最早一批殺出重圍報訊的回返者接上了話,得到消息後,立刻到前面去稟報拓跋燾:“陛下且寬聖慮,報訊的伯鴨官已突破重圍,南北召集人馬去了,此地離朔州不足百里,不出半日,必會引兵前來平亂。”

  “大魏是吾等的家國,有何好慮的!”拓跋燾掃視眾將,眾將士對拓跋燾都極為忠心,願決一死戰,絕不墮大魏的威風。

  “待消滅這群蠕蠕和夏狗之後,諸位軍功都上升兩轉,再加重賞!”

  拓跋燾平日就極為慷慨,此時說再加重賞,又親臨陣前並不撤退,登時士氣大振,誓死效忠。

  兩萬多羽林將分成前軍、左軍、右軍、中軍四部,兵甲鏘鏘,持弓提矛。又有小隊游騎,散在兩翼。

  拓跋燾心中安定,只要軍心不亂,便可一戰。他命令羽林右軍上前阻攔,向著宿衛軍下令:“結陣立寨!宿衛軍下馬以蓄馬力!”

  傳令官縱馬出去,傳下號令,登時宿衛軍都轉到了後方,將皮室大帳的支柱鐵錘釘入地下,張開皮帳,四周豎起紮營時用的木欄,片刻間,就在這空曠之地結成了一個營寨。

  眾大臣擺起儀仗,在營帳前豎起王旗,圍於營寨之側,充作護軍。

  若是有援軍前來,遠遠看去,就知道誰是王師,誰是賊寇,該往何處馳援。

  拓跋燾令人結陣,對方前鋒已到,卻在強弓硬弩she不到之處先行用鮮卑話亂罵了一通,大抵是鮮卑人卑鄙無恥,侵犯夏國,致使民不聊生,生靈塗炭,人神共棄云云。後來見拓跋燾充耳不聞,又改罵起拓跋燾生母yín/盪,yín/亂後宮,生下拓跋燾這個野種。

  對方知道拓跋燾向來喜歡身先士卒,又是個年輕氣盛之人,他們得知鮮卑“子貴母死”的規矩,便侮辱他的亡母,便是想用這個讓拓跋燾激怒,引得他離陣出擊。

  拓跋燾十二歲時就被立為太子,母親乃是魏國的平陽威王兼太宰之妹,其性格最是剛烈,絕非“yín/亂”之人。母親因自己被賜死原本就是痛楚,拓跋燾再聽到對方的唾罵,頓時臉色大變,就要令人上前she死那些“罵者”。

  崔浩一見不好,立刻站於陣前,搶先一步用匈奴話叫起陣來。

  “我聽說你們的君王是個暴nüè之人,經常坐在統萬城頭上,身邊放著武器,無論什麼人,只要一不順眼,就親自動手殺了;他如果發現臣下有對自己不滿,就令人挖出眼睛踩破;如果認為你在譏笑他,就令人用刀子割下嘴唇;而忠心諫言之人,往往被割掉了舌頭。擁有這樣的國君,國家覆滅不過是頃刻之間的事情,便是你們如今戰死在他鄉,也不會得到任何的榮譽。如今長安已失,僅剩統萬,說不定此時統萬城已經被破,你們都成了無國無君之人。不如現在乖乖降了,是王爺的依然是王爺,是將軍的依然是將軍,我們魏國的陛下是有雅量氣度的明君,諸國皆有耳聞,效忠這樣的君主,豈不是比你們那失道的國君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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