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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偏了,我準備踢的是你那張狗嘴。”賀穆蘭輕聲笑了笑,“反正也不說人話,乾脆堵了算了。”

  “你居然敢傷我!”車師往臉上一抹,發現整個臉頰明天都不能見人了,立刻拔出腰上的彎刀親自要上,被一旁的家僕抱住了手臂。

  “主人受辱,我等怎可輕視,待我去把那莽夫拿下!”

  那武勇的家僕也拔出刀,二話不說朝賀穆蘭揮刀就砍。

  一個家僕揮刀,立刻就有膽子也大的也一起合擊賀穆蘭,賀穆蘭抖掉劍鞘,舉劍還擊。

  車師一指家人,立刻又有七八個家奴朝著丘林豹突虎視眈眈而去。

  “璫!”

  家僕的刀砍在賀穆蘭格擋的劍上,金屬相撞產生的火花讓兩個人的臉都亮了一亮。賀穆蘭運勁於臂,順勢往後一撩,那單刀的刀口立刻缺了一個口,家僕也被那巨大的力道震的虎口發麻,單刀脫了手去。

  “主人,對方是個練家子!”

  那家僕立刻喊道。

  賀穆蘭哪裡有時間跟這些家僕亂鬥,眼見著丘林豹突已經被好多人圍了起來,猶如困獸之鬥一般在胡亂扭動,立刻罵了起來:“丘林家不英雄,你們這般行徑,也不見得英雄到哪裡去!”

  她心中生恨,直直殺入家僕們的陣勢中,出手如狂,手上磐石飛舞,劍背連拍,沒幾下就又有幾人倒在她的劍下。

  這些人手上拿的是繩索而不是武器,見那中年男人只憑一把怪劍就嚇退了他們之中武藝最好之人,心中先就生了膽怯之念,再見他勢如猛虎,更是又是驚慌又是害怕,連連往後退。

  夜間天色模糊,這些人手中火把早就給了同伴,赤手空拳去抓那丘林豹突,賀穆蘭用劍背擊倒別人,可手法太乾脆利落,天黑又看不清真實情況,從那車師看來,就像是賀穆蘭一人一劍殺了他好幾個家僕一般。

  車師雖然是貴族,卻不是當家之人,帶著這麼多家僕出來,若是真惹了什麼事,家裡也要有重罰,看到家僕倒了一片,心中一片冰冷,冷汗也爬滿了後背。

  他先前以為來的不過是丘林家哪個正直的長輩,料想丘林年豹突做了這般不忠不義之事一定不敢反抗,那長輩不會也不敢忤逆他的抓捕,誰料一個兩個都在反抗,這長輩居然還是個萬夫不當之勇的猛士!

  “你是丘林家哪位長輩?為何要殺我家人!”車師此時也顧不得丟臉了,大聲叫了起來:“你丘林一族在上黨已無立足之處,若再傷我家的家僕,以後丘林之名在大魏可以不必再提了!

  “誰殺了你的家僕?”賀穆蘭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從一群人里拉過丘林豹突,一把拽掉他身上的繩索,向車師道:

  “你一非軍府的府佐,二非此地的父母官,管不著抓捕逃兵之事。你若真這般義憤填膺,也不會等了這麼多日才來了。”

  不知從什麼地方傳出一聲嗤笑,而後又有不少笑聲悶悶地在夜色中傳了出來。

  原來賀穆蘭這邊的動靜弄的太大,已經引了不少人家出來看。小市鄉雖然鮮卑軍戶不少,可漢人家庭更多,這一家這段日子的遭遇早就讓許多人津津樂道,如今見他家又再生波折,一個個都好奇的要命。

  那夜色之中,那些大樹、屋舍之後,也不知道還有多少看熱鬧的傢伙。

  當知道這樣的事實後,這個叫車師的青年臉色頓時紅成了豬肝的顏色,等看到地上的“死人”一個個哎喲哎喲的爬了起來以後,更是恨地牙都痒痒。

  “沒用的東西!”

  “噗!那躲在沒用東西後面的你不是更沒用?”

  也不知道哪個狹促鬼捏著鼻子細聲細氣地在不遠處打趣。

  車師的臉紅一陣白一陣,賀穆蘭攙著不知傷了哪裡的丘林豹突走回屋子,將他送進去交給王氏,又走了出來。

  她知道四周還有無數人在豎著耳朵聽著這邊的動靜,忍不住呼吸了一口冬日夜晚冷冽的空氣,在這麼做了以後,她感覺鬱氣漸消,可以開口說話了。

  她盡力讓自己的聲音傳的更遠些,以這樣的音量開了口:

  “我在來到這裡之前,並不知道這裡發生了這樣可悲又可嘆的事情。對於我來說,丘林豹突是我的子侄輩,我理應關心他,幫助他一切的困難,但道義告訴我,他確實做錯了事情,所以僅憑關心已經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她身體靜下來一陣子之後,就開始感覺沒有披著裘衣的身體有些涼颼颼的,這讓她不由得加快了語速,聲音也微微有些顫抖:

  “王氏害怕失去兒子,丘林豹突怕死,所以他逃了。可這世上有許多事不是怕就能躲避的,他讓鄉里的許多人都遭受了和他們一樣的懼怕,這是他的過錯。”

  “現在,這個年輕人願意站出來承認錯誤,待此間事了,我自會帶他去州軍府認罪,向軍府稟明一切,糾正這個錯誤。到時候是殺是剮,自有軍府定奪,你,你,還有你……”

  賀穆蘭點了面前的這一堆人。

  “你們之前既然一直沉默,現在最好也繼續保持沉默。否則,我揮的就不僅僅是劍背了!”

  “你怎麼可能帶丘林豹突去軍府,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會跑個無影無蹤,反正他之前就逃過一次了!”

  車師冷哼。

  “那他為何要回來呢?繼續逃就好了。”賀穆蘭懶得理他。“我話也說到這裡了,外面風大,我要回屋子去。你若實在要‘替天行道’,麻煩下次多帶幾個人來,至少多動彈一會兒,還能熱熱身子。”

  “噗!”

  “好狂的人……”

  “咦,小丫頭春心動了?”

  “喂!”

  夜色中竊竊私語不斷,但明顯聽得出賀穆蘭的話幾乎沒幾個人聽得進去。他們是來看熱鬧的,如今熱鬧不好看了,立刻就有好事者捏著嗓子開始叫了起來:

  “你不是丘林家的人,這麼幫他,是不是看上了王氏啊?”

  “不要藏頭露尾,有話出來說。”

  賀穆蘭露出了一個荒唐的表情。

  “出來說不定會被打死啊。”

  那人聲音中的笑意更重了。

  一旁鬨笑聲不斷。

  賀穆蘭胸中那股煩躁又湧上來了。

  果然,以武力壓制別人,總不能被信服。

  恐懼和信服是兩回事,只要她一走,王氏說不定就要面對更多的流言蜚語。

  這和王氏說謊欺騙軍府不同,這樣的罪名是完全的冤屈。丘林莫震的這位妻子,至少在操守這一項上,並沒有過錯。

  “哪個傻子會無緣無故去幫一個陌生人?若我記得沒錯,你以前沒來過小市鄉吧?我在這裡這麼多年,印象中好像沒有見過你來拜訪丘林家。真奇怪了,王氏搬到那荒郊野外才一年,突然就冒出你這麼個厲害的……”

  嘎啦!

  木門的門閂轉動的聲打斷了好事者的言論,像是一隻發瘋的母牛一般衝出來的王氏突然尖叫了起來:

  “她是花木蘭!一直給我家送東西的花木蘭!你能誣陷我和任何人私通,只有她不可以!”

  王氏的尖叫聲引得賀穆蘭都嚇了一跳。

  連賀穆蘭都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情緒激動。

  “什麼?你開什麼玩笑!”

  “花木蘭哪裡看的上你這樣的女人,一見到你的真面目,怕是就失望的走了!”

  “你還真是撒謊成性,連女英雄都拿來做擋箭牌……”

  “你看看這個人,哪裡像是女人……”

  啪。

  一聲巴掌聲響了起來,然後是輕聲的哀嚎。

  亂七八糟的響動引得車師一行人驚疑不定地僵立不動。

  賀穆蘭傷腦筋的搖了搖頭。

  明天肯定是不能在這裡待了,再待下去,要被看熱鬧的人圍得走不了了。

  雖然她也想說明自己的身份,讓王氏不至於得一個“和人私通”的名聲,卻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被說穿身份。

  王氏捏緊著雙拳,大有別人不信就一頭碰死的氣勢,這讓賀穆蘭無奈地收劍入鞘,乾脆地承認了。

  “她說的沒錯……”

  賀穆蘭苦笑。

  “我就是那個幫了他們許多年的傻子……”

  “懷朔花木蘭。”

  ***

  懷朔花木蘭的名頭有多好用呢?其作用大概就像是施放了一個群體的“沉默術”,或者一個群體的“安撫靈魂”之類的技能。

  至少在賀穆蘭報出自己的名字,並且拿出自己軍功十二轉的印信時,那些竊竊私語的聲音完全的消失了。

  花木蘭資助了丘林家十幾年的事情此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以至於一年前開始花木蘭不再送東西來了,許多人都認為是她得知了丘林莫震後人的行為,而徹底失望的緣故。

  如今,那個傳說中的人突然出現在了小市鄉,而且以這樣的方式“領著”(明明之前還用陪著,咳咳)丘林豹突一家一戶的去道歉,許多人都在黑暗中露出了瞭然的神色。

  原來回頭是岸有是原因的。

  已經有無數人在腦海里腦補一個個“浪子回頭金不換”或者“捨生取義”之類的故事了。

  車師再怎麼不甘心,也不敢在這麼一堆隱藏在黑暗裡的人面前對“花木蘭”大放闕詞。他只能灰溜溜的帶著一群家僕,以出場時完全相反的氣勢,趁著夜色跑走了。

  “這醬油打的……”

  賀穆蘭看著車師的背影,低喃出聲。

  “我連他臉都沒有看清。”

  賀穆蘭轉身要回屋子,卻發現王氏還站在門口。

  她還是捏著拳頭,無法抑制自己因激動而顫抖的身軀,直直地立在院子裡不肯移動一步。

  看起來,像是她在以一己之身和整個世界對抗似的。

  “王……”

  “請讓我在這裡靜一靜吧。”她突然開口。“我就在這裡站一會兒。”

  賀穆蘭有些尷尬的回過身,她一直覺得自己雖然穿到了花木蘭的身體裡,但依然稱得上是一個十足的女人(心靈上的),可是在這一刻……

  她發現她居然弄不懂女人心了。

  咦?

  難不成和男人相處的多了會被潛移默化?

  她只能“嗯”了一聲,返身進了屋。

  屋子裡,阿單卓正在給身上有了傷口的丘林豹突推藥。這些藥還是陳節給的,據說是從盧水胡人那裡得來,阿單卓平時寶貝的很,現在每天卻會給丘林豹突抹一抹,可見阿單卓也是個心軟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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