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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因為昨夜多夢,未曾休息好,這一覺便直睡到了近申時。陳瑾服侍他穿戴好,為他捧過水來,這才小心報導:「趙王前來給陛下請安,已在殿外候了個把時辰了。」皇帝頭腦尚未全然清楚,皺眉問道:「這個時候,他又有何事?」陳瑾回道:「臣不知,只是看小王爺在殿外凍得可憐,也不肯走。」皇帝瞥了他一眼,終究開口道:「叫他進來吧。——這些不識輕重的東西!」

  定楷被帶到皇帝榻前,嘴唇都已經凍得青紫。哆哆嗦嗦俯身下拜,皇帝也並不叫起,居高冷眼看他,半晌才問道:「你這個時辰過來做什麼?去見過你母親沒有?」定楷兩排銀牙兀自打了半天架,才口齒不清回道:「臣來向陛下請安,並不敢先去見母后。」皇帝冷笑一聲道:「如今便都擺出忠臣孝子模樣了。也罷,朕承你的情,你也見到了朕,朕躬安泰,你且回去吧。」定楷只是俯首不敢說話,皇帝見他雖已入殿半日,兩個肩頭仍是微微抖個不住,終是心底嘆了口氣,稍稍放緩了聲氣問道:「你究竟有什麼事情,既已來了,不妨直說吧。」

  定楷略略抬頭,直憋得一張臉通紅,半日才囁嚅道:「臣欺君死罪,臣此來,是求陛下為臣指婚。」皇帝萬沒想到他沒頭沒腦地先冒出這樣一句話來,轉頭去看陳瑾,見他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才又接著問道:「你可是自己先相中了誰家的姑娘?」定楷只是搖頭。皇帝見他不肯說話,心中沒由來的便是一陣煩躁,站起身來踱了兩步,喝道:「你站起來,明白回話。」定楷依言起身,伸手欲去相扶皇帝,皇帝這才看見他兩眼紅腫,似是連眼睛也睜不開了,略一思索,已是明白,冷冷問道:「你今日下學後去見了誰?」定楷也不顧陳瑾在一旁殺雞抹脖子遞眼色,啞著嗓子答道:「臣去了二哥府上,看了看二哥二嫂。二哥臨行前想再見母親一面,臣……想替他向陛下討個情。」皇帝冷眼看他半晌,方咬牙斥道:「大膽!朕先前同你們說的什麼話?你就敢忤旨再去私見罪人?!」定楷「撲通」一聲重新跪倒,也不分辨,只是頓首哭泣。陳瑾偷眼見皇帝面色已極是難看,忙在一旁催促道:「五殿下,陛下等著殿下……」見皇帝忽然一眼橫過來,連忙硬生生地將半截話頭咽了下去。定楷卻只是自顧自哭泣了半日才答道:「臣知罪。」

  皇帝漸漸冷靜了下來,任他一旁抽泣個不住,一面啜著茶一面指著定楷向陳瑾笑道:「前番才替太子求了情面,此刻又輪到了他的二哥,大冷的天氣猶不忘著來給老父問聲安好。朕從前竟沒瞧見,朝中還有這般孝悌雙全、有情有義的人物。」陳瑾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是,只得咧著嘴隨著皇帝哈哈了兩聲。皇帝這話問得已頗是不善,定楷卻不做言語,只是俯地啜泣不已。皇帝也不去理會他,待一盞茶盡,才站起身來,扭頭問陳瑾道:「臣欺君,子逆父,罪當如何?陳常侍,你代朕問問他。」定楷也不待陳瑾開口,對皇帝叩首道:「臣死罪。」陳瑾見皇帝許久仍不言語,為父子間尷尬僵局逼迫,只得嘆了口氣溫言問道:「小王爺心裡都清楚,又偏怎生還要背著陛下去做這等糊塗事情?」又轉向皇帝道:「陛下,五殿下年紀小,耳根又軟,想必是聽了何人的……」話尚未說完,便聞定楷道:「臣是光明正大去的,頭腦並不糊塗。」皇帝聞言怒極,反倒「哈」地笑了一聲,道:「陳常侍,他可不領你的情呢。」定楷此刻卻抬起了頭來,直面皇帝道:「臣不過是前去看望兄長。此去山高水長,相見不知何期,臣奉君父嚴旨,已不敢親自執鞭引韁,親送出春明金谷之外。只想面祝二哥羈旅坦蕩,途無霜雪。兒只願稍盡兄弟本分而已,還望爹爹明察。」陳瑾見皇帝仍是半闔著眼睛不說話,只得硬著頭皮接著念叨道:「容臣說句不知上下托大的話,小王爺究竟年紀還是小,聖上方才還說做事情分不出個輕重來。王爺說的雖然是人情,可是廣川郡究竟是個忤逆罪人,王爺如何說還是要把朝綱法紀擺在最上頭,王爺說臣說的有沒有點道理?」定楷愣了半晌,方低聲答道:「廣川郡有罪,可也還是我的親哥哥。」

  陳瑾張口結舌,再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去看皇帝,見他只管閉著眼睛,一時也揣測不到他是不是怒到了極處,正在忖度著該怎麼處置趙王。心裡盤算著齊王這一走,要東山再起便是痴人說夢;眼前的趙王又這般年幼無知,人人忙不迭的撇清,他卻偏攆著是非亂跑;太子的心思是不用說的,必是活剮了自己也不解恨;一思想起今後的日子,但覺如雷灌頂、五內俱焦,又擔心皇帝被趙王氣得背過了氣去,忙伸手便要給他揉擦背心。卻聞皇帝開口問道:「你去見郡王,可是他跟你說了什麼?」語氣雖淡漠,卻似乎已無怒意。定楷已哭得滿臉淚痕縱橫,匆匆用袖子抹了一把臉,答道:「二哥只說想再見嬢嬢一面。」皇帝又問:「那還是東宮和你說過些什麼?」定楷一楞,道:「臣這兩日並未得見殿下金面。」皇帝狐疑點了點頭,打量了他半日,終是坐下道:「朕知道了。你年紀尚小,婚姻之事慮之猶早,暫且不必提起。朕看你為人輕浮,想來終究還是修養不足。這次的事情,若不重處,想也拗不過你的性子來。」轉頭對陳瑾道:「你去傳旨,罰趙王半年薪俸。叫他安生呆在自己府內,好好閉門思過,沒有朕的旨意,不許再出府入宮。」說罷也不待二人說領旨謝恩的話,便拂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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