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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說著,便聽殿外來報,道是王慎從宗正寺回來復旨。皇帝見了他,問道:「太子安置下了?」王慎道:「是。」皇帝又道:「你可細細查過了,他沒懷什麼東西進去?」王慎道:「臣等都已查過了,什麼都沒有。」皇帝看了他一眼道:「他說了什麼沒有?」王慎躬身道:「殿下什麼也沒說,只是嫌預備的衣服不乾淨,不願意換,還是穿了原來的。」皇帝聞言,倒是笑了笑,隨後又道:「你這些日子不必到朕的身邊來了,就住到宗正寺里去,給朕照看好了太子。他一飯一飲,一舉一動,都要好好留心,知道了麼?」王慎跪倒答道:「臣領旨。」皇帝這才點頭道:「去吧。」

  秋日的天和春夏總是不同,方才看著外頭還只是一層昏黃,一瞬眼便全黑了下來,中間仿佛沒有半點起承轉合,就這樣大剌剌的接在了一起。就如同人生一樣,朝穿繡錦衣,暮作階下囚,卻仿似本來便是再自然也不過的事情。定權伸手推開了門,剛向外踏了一步,院裡守衛的金吾便齊刷刷行禮道:「殿下!」定權點了點頭,道:「吳龐德呢?天都黑成這樣了,怎麼連盞燈都不點?」兩個侍衛相互看看,回道:「殿下請稍候,臣等這便去詢問。」定權嗯了一聲,又向外走了兩步,那侍衛又是抱拳道:「殿下!」定權皺眉問道:「陛下給你們下的令,是叫本宮不許出這個院門,還是不許出那道屋門?」見侍衛相視無語,輕輕哼了一聲,便撩袍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因是月朔,沒有月亮,天色本不好,又不點燈,四面里都是黑沉沉的一片。秋已深了,既無鳥叫,亦無蟬鳴,周圍雖有十數個侍衛,卻也各具一角,半分聲響也無。一片死寂之中,只有晚風掠過敗草,低低嗚咽,灌進袖子裡來,潲得一身都涼了,卻也不願回到那屋裡去。

  不知坐了多久,忽見院門外三四點黃色光暈,愈行愈近。定睛一瞧,卻是幾個寫著宗正寺字樣的燈籠,在風中搖擺不定,一時還看不清提燈的人是誰,便已聽見一聲熟悉的叫聲:「殿下!」定權方未回神過來,心中竟已覺一股細細的喜樂,就如那昏黃燈暈探破一片深沉夜色一般,慢慢涌遍周身,方欲開口,一個溫軟身軀已經撲進了他的懷中。定權略愣了一下,卻也伸手將她環住,問道:「你來了?」阿寶方才覺得自己失態,連忙掙脫,站到了一邊,低聲答道:「妾來了。。」

  吳龐德在一旁抿嘴暗笑,插話道:「臣方才去接理這位娘子的事情去了,委屈殿下摸黑坐了半晌,臣死罪。」又吩咐身後人等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把燈點起來!」隨侍們一聲答應,各自散開,少頃,屋內院中已是一片燈火通明。定權這才看清了阿寶的模樣,但見她鬢髮散亂,頭上只插了一柄玉梳,不由皺眉瞪了吳龐德一眼,吳龐德只若不察,笑道:「如今這天氣已經涼得很了,殿下和這位娘子在這風口裡站久了,要是吹出個頭疼腦熱的,臣就是死罪了。殿下和這位娘子還是屋裡請坐,臣這就命人把晚膳送過來。」他好歹也是一個從三品的大員,說出的話卻與閽寺黃門相似,定權不由心中嘆氣,對阿寶道:「進去吧。」阿寶從吳龐德身後的一個隨侍手中接過包袱,輕聲道:「是。」

  進得屋中,兩人相對,想起今日□,反覺尷尬無話。阿寶四顧了一下,打開包裹,取出一方巾帕,便開始拭那椅凳。定權這才笑道:「不忙,既然到了這裡,還有什麼好講究的?」阿寶依舊答了一聲「是」,卻並不停手。定權打量她道:「進來的時候,他們怎麼樣你了?」阿寶答道:「也不曾怎樣,只是把奴婢頭上的兩支玉簪收走了,說怕是不小心傷到殿下玉體。」定權聽了,不由笑道:「這事情未免就做得太絕了。與他們相比,你才知道我已經是寬厚的了不得了,總是沒有叫佳人蓬頭的。」阿寶不答話,擦完那椅凳,方接著說道:「還有一盒蜜餞,也叫收走了。」

  定權默默看了她一眼,道:「你也坐吧。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又折騰了一日。這裡面又是什麼?」阿寶將那包袱攏了攏

  道:「給殿下帶的幾件洗換衣服,和幾本書。方才叫他們翻得亂了,妾收整一下再請殿下過目。」定權用手輕輕叩著桌子,嗟嘆道:「現在只覺這身軀都是多餘的,還要什麼衣服?」阿寶看了他一眼,搖頭正色道:「殿下不要想得太多。」隔了半晌,又低聲加了一句:「黃河尚有澄清日,不論如何,妾總是……總是陪著殿下的。」

  定權微微一笑,道:「不錯,黃河尚有澄清日。但是阿寶,你相不相信,人的冤屈就是有萬世也不能昭雪的時候。更何況,這樁案子裡頭,我也沒什麼冤屈可言的。不過是下錯了一著,便滿盤落索。技不如人,理當如此,有什麼好抱怨的?」阿寶聽他如此說話,也默不作聲,將那包裹攜入了內室,半晌才面紅耳赤而出,定權奇道:「又怎麼了?」阿寶扭捏了半日,方道:「屋裡只有一張床。」定權啞然失笑道:「那你叫人去找那個吳寺卿,看他現在肯不肯再抬一張過來?」

  正說著,門外已將晚膳送至,差役將托盤放在桌上,向二人行禮道:「請殿下和娘子用膳,待用完了,臣再過來收拾。」定權看那飯菜,還也算是精緻乾淨,指著對阿寶道:「坐下吃吧。」阿寶應了一聲,將稻米飯撥入碗中,卻不奉給定權,自己先嘗了一口,這才換箸交至定權手中。定權見她如此舉動,笑道:「長州那邊不把兵權割盡,他們就不敢動孤一個指頭。你不用這么小家子氣,叫別人看了笑話去。。」阿寶卻沉默了片刻,方低聲道:「陛下便是這樣想,難保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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