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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權目送張陸正離去,揮手招來山下侍衛,吩咐道:「去把許主簿請出來。」許昌平片刻後便從中門折出,登上亭來,尚未行禮,定權已經止住道:「主簿坐吧。」又問道:「茶喝得可還滿意?」許昌平笑道:「建州小龍,絕妙好茶。」定權笑道:「主簿正避重就輕啊,叫你見笑了,我的茶道確實不精。不過休以為我蕭家皆如此,萬一有幸吃到陛下和齊王點的茶,方知道真正國手是何意。」呆了片刻,方將適才對答略說了說,問道:「主簿怎麼看?」許昌平沉吟道:「殿下英明。——陛下聖意,攘外必先安內。李氏去位,張大人為吏書,常理也罷,資歷也罷,才幹也罷,人望也罷,皆應由他拾階補替。遲遲懸而未決,便是天心早明的證據,這其實也是保全張尚書最好的法子。何相在位,固然是個甘草領袖,和事班頭。只是——」定權見他猶豫,微微頷首道:「我聽著,主簿但講無妨。」許昌平道:「自李氏一案,凌河一役,朝事如病,肌膚或似無恙,其實已經沉疴。一味方子裡,君臣佐使皆是虎狼藥,便必須甘草來調和。如今省部結構,非但如臣前言,無害於陛下亦無害於殿下,更是有益於陛下而有益於殿下。」

  定權笑道:「主簿於我,仍舊不肯十分用情。罷,你不敢說明,我來替你補全。陛下聖意,攘外必先安內。如今內憂已靖,要處置外患,我便是個眼前的由頭,現成的藉口。陛下要不戰屈人,必將重提舊惡,重提舊惡,又必會牽連刑書乃至吏書。孤的那位前詹事,主簿的那位前上司,乾草也罷,濕草也罷,就能勉強紮成個擋箭垛子,只怕作用也是有限,不過是聊勝於無罷了。但是有一線生機,我不能不試試看。有些話我也實在不好向吏書明言,只盼他心中不要因此有了機械。主簿春日時才說過些近慮遠憂的話,卻不想這遠憂也便在眼前,懸頂之劍這麼快就要掉下來了。」

  許昌平沉吟搖頭道:「張尚書老成謀國,殿下一番苦心,他怎會不察,殿下憂慮這點其實不必。況且殿下的這層意思,臣亦並非不敢說,確是不曾這麼想。雖說要未雨綢繆,時局晦暗未明,倒亦不必憂心過度。殿下不要忘了,雖然承州都督李明安是陛下的親信,小顧將軍卻還在長州。他調控不了整支長軍,三分之一強總還是可以的。軍中之事,將軍行前想必早已安排妥當,陛下斷斷不會不顧慮。臣忖度天心,陛下此舉想要的,無非就是看看殿下的動作,諸臣的動作。殿下處理得當,或可平安化解無礙。」

  定權嘆氣道:「我也知道,顧思林這次帶回來的綬賞將員,竟有大半不是他的親近之人。想必陛下心中亦清明如鏡,然而此舉於陛下又有何害——主簿想想,不賞功法過便罷,賞不功如罰無過,軍中舊部,會如何思想將軍。如此往後,兵將離德,孤的那個書生表哥在邊鎮怕也難得順心了。——只是盼望如主簿所言,若能以柔克剛,孤又何妨風行草偃。」

  見許昌平在一旁似無疑意,忽而一笑道:「孤和主簿說這話,固然是叫主簿心中有個主見。另有一層,有白頭如新,有傾蓋如故,孤不屑對主簿隱藏本心,也望能拋磚引玉,投桃得李。」眼見許昌平肩頭似乎微微抖了一下,這才又笑道:「這風愈發大了,還是下去吧,到孤的書室飲茶去。」

  此後事態並不十分出乎定權的意料,雖而皇帝以無事生非,污衊勛臣為由,嚴旨斥責了二臣,隨後又罷免了二人的官職,但是事態似乎從此也失去了控制。在二人離朝的次日,彈劾顧思林的奏本便紛紜不斷地送入了中書省,言詞也愈發苛烈,更有人索性便說顧思林是有意遲延戰機,才使戰事久持不下,朝廷非但不應封賞,反應降罪,以正軍法;或說顧思林此舉是朝中有人授意,至於授意者為何人,卻又不言明。皇帝初時還有敕令,說是再有此類奏疏,則上下一律嚴懲。鬧到最後,也沒有辦法,只得將太子又召進了宮去。

  見禮已畢,皇帝指著御案上滿堆的奏呈道:「太子過來看看吧。」定權上前去翻了四五件,見與自己得知的都大體相同,這才放下,叉手立到一旁。皇帝問道:「你覺得此事當如何處置?」定權恭謹答道:「臣不敢專擅,還乞陛下聖斷。」皇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厲聲喝道:「跪下!」定權微微一愣,連忙撩袍垂首跪倒,許久方聞皇帝言道:「朕初時以為只是幾個肖小之徒,妒忌軍功,意圖沽取直名,才鬧出來這等事情。不想後來竟然連你也扯了進去,你且在這裡跟朕實話,究竟有沒有干預過邊事?」定權搖頭答道:「絕無此事,還望陛下明察。」皇帝望了他半晌,方道:「沒有便好,若是真有這樣的事情,朕便饒得了你,國法家法也饒你不得。」定權只是頓首道:「臣雖駑鈍,亦知兵者國之大事,豈可以兒戲左右之?況且君父在上,臣安敢僭越妄為,冒天下之大不韙,行此喪心病狂之舉?便是顧將軍,臣也可相保,斷無所言之事,求陛下聖鑒。」

  皇帝點頭道:「你既能說得出這樣的話,心思想來還不算糊塗。此事朕要徹查,儲副和將軍,皆是國本,如此風言,究竟是由何人所起,存心安在?你去跟顧思林說,朕既已答應過他,就讓他暫緩離京,等該查的清查了,該辦的嚴辦了,再教他松松爽爽回長州。為將者,若是懷據著此等心事,怎可安守其位?」定權應道:「陛下聖明,臣代顧將軍叩謝陛下眷顧深恩。」皇帝站起身來,想了想終是道:「太子也要自省,若素日謹言慎行,怎又會徒惹物議?」定權不敢抬頭,只道:「臣德行有虧,謝陛下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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