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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為什麼,只要你的手在我這兒,去哪裡做什麼都不重要。」
顯然到了那個年紀,人魚他說情話的水平早不可同日而語,但祝無畔還是會感動得面紅耳赤,將兩塊普通得石頭小物件視若珍寶。
時間回溯到當下,歷經一陣電光火石的鑿鑿打打之後,一灰一白兩條魚尾活靈活現,只差最後一道打磨環節。
祝無畔兩手托腮,用手肘撐在工作檯邊瞧著精緻的小物件,越看越滿意。
就在這時,一隻滿布厚繭的手捏著砂紙遞到他面前。
「既然是有紀念價值的東西,這位客人不如自己完成最後一道打磨程序吧,」像是生怕青年不答應似的,店主有點緊張地用另一隻手擦了把額頭的汗珠, 「您要是覺得為難——」
「不為難,不為難。」
祝無畔雙手接過砂紙,捧著兩枚小魚尾慢慢動起手來,本就帶笑的眸子更加生動鮮亮。
剛開始還好,隨著一些細節的打磨,他學著店長的樣子準備將砂紙對半摺疊。
也不知道是他外行人技術實在不過關還是砂紙的邊緣太過鋒利,一陣疼痛順著手掌外側牽動敏感的神經,祝無畔吃痛叫了一聲。
低頭一看,右掌外側已經出現一道血線。
緊接著是鐵門推動的吱呀聲和容渚低沉的聲音, 「怎麼回事,這麼不小心?」
等看清楚人類手邊的砂紙鋒利的邊緣後,容渚目光驟然變冷,看向店家,正準備發問被祝無畔扯住衣袖。
「喏,是我自己想要進行最後的一步工藝的,你看這條灰色的尾巴,像不像你的?」
笨拙地轉移話題。
容渚腦海中緊繃著那根弦就這樣因為一枚小小的魚尾巴卸下了防備,目光落在青年笑意瑩瑩的臉上,再也不死死盯著店家。
顧不得慢慢欣賞人類的禮物,他捉住祝無畔的手將對方側身拽到光線相對比較昏暗的角落。
人類勾起嘴角,聲音放得很輕, 「放心啦,這點小傷你再多看一眼,都快癒合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容渚半張臉消失在陰影里,眼角的餘光再次掃過慌忙低頭的店主。
他從懷裡掏出一塊手帕,在祝無畔早已經不見血跡的右手上簡單包紮,轉身就催促店主完成最後的收尾工作之後付錢走人。
店主入行多年,形形色色的人物見得多了,哪裡會看不出來這位高大的客人絕非等閒。
向來持刀都不會手抖的他,這次差點連砂紙都快捏不穩了,哆哆嗦嗦地打磨完最後部位,又親自將這一高一矮兩位客人送出店門。
祝無畔捧著兩枚魚尾,越看越喜歡,容渚突然就覺得那兩個彎彎的小玩意兒變得不順眼起來。
「明明我的更好看。」
祝無畔:??
隨即反應過來,容渚是在指自己墨綠色泛著粼粼冷光的鱗片。
難得見人魚吃醋,還是和一對石頭雕件,祝無畔決定不和他計較。
那什麼,尾巴大,心眼小,說得就是這人吶。
在他們你儂我儂的鐵門背後,店主緊張兮兮地眯縫著眼睛,透過雕花的小圓孔盯住白髮青年的右手。
雪白的手絹光潔如新。
他之前果然沒有看錯,那人的傷痕居然在不到十分鐘的短短時間裡,癒合了。
……。。
到回家之後祝無畔才回想起來忘記給兩個魚尾吊墜配上項鍊,容渚看著他取下手帕後已經恢復如初的右掌說什麼也不允許青年今天再次出門。
一陣軟磨硬泡之後人魚終於妥協,決定自己出門親自挑選。
祝無畔主動環住他的脖子送上一吻,飛快地別過頭, 「我等你回來。」
容渚愣了一瞬,心都要化了。
戀愛腦上頭的人魚這次連鰩車都不用了,直接啟用瞬移能力將自己傳送到商業街。
到達目的地之後容渚突然停止向前,像是被無形的力量釘在地上。
海水裡微不可聞的鐵鏽味被人魚敏銳捕捉,低頭看著自己被路邊尖銳石子劃出一道血痕的尾鰭,容渚倒吸了一口冷氣腦海里一瞬間閃現出人類的臉龐。
魚尾平白見血是為不詳。
人魚猶如被雷轟電掣一般,呆住了……
祝無畔掀開眼皮,因為四處昏暗的光線立刻清醒過來。
不動聲色地掙扎了一下,發現不管是雙手還是尾巴都被固定在椅子上,捆得嚴嚴實。
神情一凜,祝無畔的太陽穴鼓鼓直跳。
這不是他第一次經歷綁架,但性質完全不一樣,環視四周準備趁房間裡其他人還沒有反應自己已經醒過來之前儘可能尋找出端倪。
這裡空曠幽暗,像是某個地下室,卻又沒有陰暗難聞的味道,正對的方向有一個龐大的黑色巨物,貌似被一張布簾裹住,只有垂下的簾角順著微不可察的水流擺動。
「你醒了。」
祝無畔神經緊繃,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
躬起後背順著聲音尋去,果然,距離黑色巨物不遠的地方背對自己的沙發邊半露出一片尾鰭。
「容泊?」祝無畔翻遍回憶,只有和這人結的梁子最多。
「呵——」
空蕩蕩的室內迴響起那人不懈的冷笑,再開口是清朗中染上一絲歲月痕跡的聲音, 「你怎麼會認為是那個蠢東西?」
等待青年甦醒仿佛耗盡了對方的所有耐心,沙發背後的人魚突然轉過身來,用手托住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