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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你說的?」
「是啊,成熟穩重,和他步調一致,三觀契合,知他心意。」賀明烈細數著這些戳他心窩的字眼,從自己嘴裡親口說出,那種扎心的刺痛感就更加強烈。
賀雲翊何嘗不是這種心情。
如果對弟弟來說,這些話是像尖利的箭刺痛心臟,對他來說,就像是生生在上面剜一個又一個缺口,血跡還未凝干,就被火焰燒灼,再沿著傷口的痕跡往下再剜一個大洞。
他太清楚自己的劣勢了。
身體殘缺,被困隅一方,永遠做不到和喜歡的人步調一致。
更別提心靈相通,他最不想被小岑哥知道自己陰暗的一面。
賀雲翊忽然有些焦躁。
這段時日,無論蓄謀已久的相處被打斷多少次,無論告白計劃被怎樣接連破壞掉,他都沒有這種慌張無措不可控的感覺。
但很快,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或許是小岑哥敷衍明烈的說辭,一定是小岑哥不想讓明烈糾纏自己,才這樣說的。
對,一定是這樣。
賀明烈看自己的哥哥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不斷變換著色彩,不知道又在打什麼主意。
可他心裡現在也亂糟糟的,無暇顧及其他,見二哥不再抓著他問什麼,便抬腳回到自己的房間,對著臥室里的沙袋心煩意亂地打起了拳。
當天晚上,岑霽再度有些失眠。
上一次是打破艾嘉魚缸的那個晚上,他被一種摸不清的思緒水草一般糾纏,閉眼就是玻璃魚缸後那雙在水草晃動下似是有什麼呼之欲出的深斂眼眸。
今天看不到這雙眼睛了。
耳邊卻反反覆覆響動著一個質問的聲音——你是不是喜歡我大哥?
然後岑霽就想為自己辯解:我沒有。
可是嘴巴怎麼也發不出聲音,無論他有多麼努力地張口,使勁牽動自己的聲帶,依舊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嘴唇像是被無形的水草纏封住。
而當他伸出手想要將水草撕扯掉,唇畔忽然傳來一陣溫熱柔軟的觸感,溫熱的,濕滑的,細細摩挲著他的嘴唇,繾綣溫柔。
他還沒有弄清楚這種觸感的來源是什麼,緊接著畫面一轉,跳到那個日光融融的下午,他在劍術館絆到腳不小心和賀總親到的畫面。
視線撞進漆深如夜的眼眸,呼吸纏繞在了一起。
原來讓他發不出聲音的不是什麼無形的水草,而是一張堵在他嘴上觸感溫熱的薄唇。
第96章
在岑霽二十幾年的人生中, 他的生活從來都是平凡淺淡的。
像大多數普通人一樣,他有著一個平凡而溫暖的家庭,比不上有錢人家, 但還算充裕, 至少生活是順遂無憂的。
大概人生中唯一的起伏就是姐姐遭遇背叛,他們家被裴逸攪得有點糟亂的那段時間。
可在裴逸離開後,他們的生活很快又重歸於平靜。
在岑霽的認知里, 雖然偶爾覺得自己的生活有些寡淡, 像白開水一樣, 讓他心底萌生追求刺激的衝動。
可性格使然, 再放肆,也不過是喜歡一支能夠激起人血液沸騰的重金屬搖滾樂隊,喝醉酒後控制不住角色扮演,以及看影片的口味比較重口另類。
即使在知道自己生活的世界其實是一本小說, 他之所以這麼平凡是因為他是小說中連名字都沒有的背景板。
岑霽在短暫的驚訝後, 仍然沒有特別大的心理波動。
因為生活還是要繼續,在他看來,只要書中的劇情沒有影響到自己,他過好自己平凡偶爾另類的生活就可以。
然後到了適婚年齡遇到一個合適的女孩子, 像他的父母那樣組建一個普通但溫馨和睦的家庭。
這是岑霽一直以為的自己的人生。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 他的生活開始偏離正軌。
先是被邵成屹毫不遮掩地袒露心思, 糾纏了一段時間,再然後不斷有男人向他告白。
岑霽並非對同性有什麼排斥心理,甚至非常理解尊重。
就是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和他針鋒相對, 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喜歡上他的直男賀明烈會對他窮追不舍。
周圍總是會浮蕩著奇怪的氛圍,每每想要探究過去, 卻發現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尤其當他和賀總在一起的時候,那種古怪的感覺更加強烈。
今天似乎達到了頂峰。
他居然有一天會做夢夢到和自己的上司接吻。
岑霽幾乎一下子從睡夢中睜開了眼睛。
是凌晨的時間,但臥室並沒有那麼昏暗。
他今天思緒太亂了,睡前忘了拉窗簾,因此有月光穿過臥室的窗戶明晃晃地照了進來。
他們家在郊區,夜寂靜,夜空月色也澄明,輕紗似的月輝薄薄地傾瀉在一張姣好漂亮的面龐上,將光潔額頭上的細密汗珠映照得無所遁形。
岑霽細微喘著氣,胸口不斷起伏。
不知道是被夢中的景象驚愕到,還是別的什麼。
現在是春暖花開的季節,白天日光溫暖,輕風和暢,但到了晚間空氣還是有些涼。
然而岑霽卻覺得自己的臉燒燙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