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地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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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傅青廷背著安雲月上到了松坪崖頂。

  安雲月原以為,她會看到,至少會看到她外祖父。然而,崖頂上沒有任何變化,燒毀的房屋,燒黑的岩石,倒塌的樹木,到處叢生起的雜草,比起之前,更加的慘澹荒蕪。

  怎麼會這樣?

  她外祖父明明說過,會將松坪崖重建起來,會在這裡,一直等著她回來。

  但看崖頂上的景象,根本就不像有人來過,有人收拾過的痕跡。

  難道,她外祖父沒有來過?

  可她外祖父說了要來,為什麼沒有來?

  安雲月讓傅青廷背著她到處看看,還好地上的雜草長得不是特別高,只有幾處高過了膝蓋,傅青廷腳踩在雜草上,到處轉著。

  傅青廷又往前走了一步,感覺踩到什麼硬物,他抬起腳,是把劍,不過劍已經從中間部位折斷。看著那把斷劍,還有到處的狼藉,傅青廷可以想像,松坪崖頂上曾經經歷過一場慘烈的打鬥。

  而這些,都是邵羽辰所為?

  傅青廷背著安雲月,看不到她的臉,不知道此時此刻,她臉上是什麼表情?

  悲傷?又或是仇恨?

  最後,傅青廷背著安雲月來到山崖邊,當初,安雲月便是從那裡跳下山崖,雖然,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但那時的情景,安雲月都還歷歷在目。

  懸崖邊上立著一座墳,墳前插著一塊木頭,上面用血寫著「安澤天之墓——愛女安雲月」。

  傅青廷將安雲月放下,她跪坐在墳前,用手將墳四周的雜草拔掉。傅青廷想要幫忙,但被安雲月攔住了。

  「我來就可以了。」安雲月說道。她拔草的時候,手被草劃了一道口子,鮮紅的血立即涌了出來,而她卻像感覺不到痛一樣,還是一個勁的拔著草。

  傅青廷想做些什麼,但想來想去,又想不出能為安雲月做些什麼。

  安雲月知道,傅青廷一直站在她身後,看著她,也看著她父親的墳。她知道他關心她,但這個時候,她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王爺,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安雲月說道。

  「好。」傅青廷也沒多說什麼,轉身,就要往遠處走去。他已經往前走了兩步,而身後,又傳來安雲月的聲音。

  「王爺可以去找一下,我說過的從死人谷里拿回來的那塊玉牌。」安雲月說道。

  「好。」

  安雲月聽到身後走遠的腳步聲,她雖然沒有回頭,但她知道,傅青廷已經走遠了。

  「爹,女兒回來看你了……」安雲月看著她父親的墳,聲音傷感的說著,「……爹,女兒好想你……」

  然而,不管她如何思念,如何呼喚,她父親也不會再出現在她眼前了。

  至從她父親死後,就只還剩下她一個人,除了悲傷和仇恨以外,她心中更多的是孤獨。

  她有話,卻不知對誰說,她有事,卻不知找誰商量。

  很多時候,很多事,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對是錯?

  如果她父親還在世,她一定不會這麼不知所措。

  安雲月凝視著她父親的墳墓,良久以後,她內心的悲傷仍然沒有減退,但除了思念,她還有些話,想要對她父親說。那些話,她只能對她父親說。

  「……爹,你知道嗎?我在惠陽城,見到了外公。外公一直思念著娘,但他不知道,娘早就過世了。看著外公得知娘已經過世時悲傷難過的樣子,我也很難過。娘死得早,我現在,都想不起娘的模樣了……我是不是很不孝。爹還在的時候,我也沒好好孝順爹,老是不聽爹的話……」子欲養而親不在,安雲月從沒想過,她父親會死得那麼突然,她一點準備都沒有。

  「爹,女兒好想你……」安雲月真的好想她父親,「外公過去做了很多壞事,不過,他已經改過自新了,他說他要來松坪崖,他說了會來就肯定會來,可是,現在都沒有來。我不知道,外公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爹,你若在天有靈,還有娘,你們若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外公,保佑外公平安無事。

  ……爹……

  你知道嗎?花姨竟然是邵羽辰的母親……娘死後,我便將花姨做當做了自己的親娘一般。這個世上,爹和花姨是對我最好的兩個人……可邵羽辰,他,他……爹,你說,我該怎麼辦?花姨不與她兒子相認,一定有自己的苦衷。花姨一定與天下的父母一樣,心疼自己的孩子。我希望花姨能與她兒子相認,相聚,可邵羽辰,他,他,偏偏……我該不該,再找邵羽辰報仇?可是……我心裡又放不下……

  爹,我明知我對他只該有恨,但我就是放不下他……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真的不知道……我害怕,我們兵戎相見的那一天……雖然我一直在騙自己,但我知道,我下不了手殺他……我更害怕,我們從今往後再無瓜葛,他的生命中不再有我,而我的生活里,也不再有他……

  爹,你知道嗎?邵羽辰竟然是大將軍,他既是百姓心中的英雄,又是百姓心中的惡魔?而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爹,發生了好多事。七王爺被貶為庶民,現在還被朝廷通緝,太子當權,倘若太子真的做了皇上,這天下,天下的百姓,勢必要置身於水深火熱中。本來,我一點也不想管天下之事,但我實在不想再看到有人家破人亡……

  爹,我要幫七王爺,找到慕容家的寶藏。只有這樣,七王爺才有可能東山再起,才能再與太子對抗。可是,我的心裏面,總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好像,去找寶藏會發生什麼意想不到的事,而且是非常壞的事。我只是有這種感覺,也不知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是,七王爺他們不論遇到什麼困難,也一定會去找寶藏。如果到時候,真的發生什麼事,那就,聽天由命吧……

  爹,你可還好?有沒有和娘相聚?若是你在那邊,也一切都好的話,就拖個夢給女兒,讓女兒安心。

  爹,女兒好想你……好想,回到一年以前……好想……好想……」

  安雲月說著說著,眼淚終於從眼睛裡流了出來。

  她有時候在想,人為什麼要活著,既然每一個人,最後都會死,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而活著,還要承受喪親之痛。一個人的時候,會覺得孤單,會覺得寂寞,會覺得無助,會覺得無依無靠。活得如此痛苦,還有那麼多人,還要拼命的活著。為什麼?若是這世上,沒人了,就不會再有紛爭了。

  安雲月有死的勇氣,好幾次,她一隻腳都踏進鬼門關了,然而,都沒有死成。

  閻王殿不收,那她就只好活著。

  雖然,很多時候,尤其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安雲月的內心會覺得無比痛苦。但現在,她已經不會尋死了。

  因為她還有,要做的事。

  「爹,過幾天,我可能會再去一次死人谷,這一次,沒有邵羽辰……但我會和七王爺,還有其他人一起,你別擔心……」安雲月還有好多話,想和她父親說,但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也不知該如何說。

  安雲月說著,她往後看了一眼,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她身後有人,但她回頭,身後卻空無一人。

  另一邊的傅青廷,正在廢墟里尋找著安雲月說的那塊玉牌。慕容家寶藏一事發展到這個階段,實在有太多令人疑惑的地方,如果能找到死亡谷里的那塊玉牌,知道玉牌上寫的是什麼字,也許能從中知道些什麼。

  只是,安雲月的家被大火燒得一塌糊塗,成了一片廢墟,要在裡面找一塊小小的玉牌,還真是不容易。可即使不容易,也要儘量找找看。

  傅青廷用斷劍,在廢墟裡面翻找著,但翻出來的,要麼是些破損的衣物,要麼是些沒燒盡的木頭,要麼是些打碎的罐子,要麼是些已經壞掉了藥材,再沒其他發現。

  突然,傅青廷在泥土裡看到一小節露出來的玉制的東西,他連忙用手將那塊東西刨出來,確實是塊玉,但不是安雲月說的那塊玉牌,只是一塊普通的玉佩。傅青廷還是將玉佩擦乾淨,放進了自己的衣袖裡,他想著,這塊玉佩應該是安雲月或是她父親之物。

  傅青廷找了有小半個時辰,還是沒找到那塊玉牌。

  也不知道安雲月那邊怎麼樣了?傅青廷丟掉手裡的斷劍,又去了懸崖邊。

  安雲月仍然跪坐在她父親的墳墓前,但眼睛卻朝著懸崖外的方向往遠處看去,她臉上的淚已經幹了,面容比起剛才要平靜得多。

  傅青廷向著安雲月走過去,聽到身後的聲音,安雲月回頭,但當她看到是傅青廷的時候,她的眼底竟然有些失落。她難道還以為,會是邵羽辰,不可能,怎麼可能會是他。

  「王爺,有找到玉牌嗎?」安雲月掩飾住眼裡的黯然,她問傅青廷。

  「只找到一塊玉佩。」傅青廷將找到的那塊玉佩拿出來給安雲月。

  「這是我娘的遺物。」安雲月拿過玉佩,她先是久久地看著玉佩,然後再看向傅青廷,「王爺,謝謝。」

  「不用客氣。」傅青廷說道。

  「王爺,能否幫我一個忙?」安雲月用請求的語氣說道。

  「安姑娘請說。」傅青廷說道。

  「我想,將我爹和我娘,合葬在一起。」安雲月說道。這應該是她父親,死後最大的心愿。

  安雲月有種預感,他們去死人谷,會遇到極大的危險,她不知道,她還能不能活著回來。所以,去之前,她要完成她父親的心愿,那應該也是她母親的心愿,生不能相守,死要同穴。

  「舉手之勞。」傅青廷說道,這件事對他來說,並不難。他問安雲月,「你母親的墓在哪裡?是要將你母親的骸骨移過來,還是將你父親移過去?」

  「將我娘的骸骨,移過來吧。」安雲月說道,她手指向一個方向,「我娘的墳,就在我家後面的那片楓樹林裡面。」

  楓樹林……

  過去,安雲月一點也不喜歡那片楓樹林,因為她母親死後,她父親一看到那些楓樹,便會觸景傷情。

  而現在,那片楓樹林應該也已經被大火燒光了。

  傅青廷背起安雲月,朝著安雲月所指的方向走去。

  崖頂上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除了倒塌的房屋,傅青廷看哪裡都一樣。但這裡,是安雲月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就算閉著眼,她也能從崖邊走到楓樹林。

  「再往前。」安雲月說道。

  傅青廷已經看到,再往前十幾米,有一座墳,墳前面還立著一塊碑,不過石碑已經被大火燒得烏漆嘛黑了。

  眼看著,就要到安雲月母親的墳前了,傅青廷左腳踩在一堆枯枝敗葉上,誰知葉子底下的地面極為鬆弛,稍微受一點力,便向下塌陷了,緊跟著,周圍的一整塊地方都塌陷了,地陷發生在一瞬間,傅青廷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便掉了下去。

  傅青廷連帶著安雲月,一同向下墜落。安雲月當時的第一反應,雙手緊緊的環住傅青廷的脖子,而傅青廷的第一反應,則是抓緊安雲月的兩腿。

  大概墜了有五六米這樣,終於到了底,由於地下碎石凹凸不平,再加上下墜的衝擊力,傅青廷落地的時候,左腳沒踩穩,崴了下,他只覺左腳腳踝一陣劇痛傳來,應該是骨折了。

  上方還有東西往下落,而傅青廷和安雲月現在所處的地方,很狹窄,沒有足夠的空間讓傅青廷躲開。安雲月在傅青廷的背上,上面的東西若是砸下來,多數都會砸在安雲月身上。就在這時,傅青廷將安雲月放下,他抱住她的肩,將她置於自己懷中,幾乎將安雲月完全置於他身下,他用著的身體護著安雲月,做這些的時候,傅青廷沒有任何的猶豫。

  所有落下來的東西,全都砸在了傅青廷身上,有樹枝,有葉子,有泥土,還有石頭。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砸在傅青廷的左肩上,樹枝在他頸子上劃了一道口子,血瞬時涌了出來,然而,傅青廷仍然一動不動的用自己的身體護著安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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