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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只鋪天蓋地地想著,亂世中的每一次相見,都彌足珍貴。
也許悄無聲息地就沒了下一次。
見宋牧川似乎有些走神,南衣拉了拉他的衣袖:「宋先生,你坐下,我來幫你處理傷口。」
宋牧川溫順地坐下來,任由南衣擺弄。他平復了一下思緒,才開口說話。
「南衣,那晚鶻沙的死……你可知道什麼隱情?」
南衣心虛地撇開了目光,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只悶頭幫他先把臉上的水漬和血跡擦乾淨。
這要解釋起來,就涉及到了謝卻山的立場,但他一直是不願意在宋牧川那裡袒露身份的,沒有經過他本人的許可,她不能隨便泄露他的秘密。
而且,南衣也能抿到幾分原因——宋牧川看著冷靜自持,其實是一個很容易被情感左右的人。
為人太正,心腸又軟,這其實是個說謊要命的人,別人能演戲,他卻很費勁。
他對謝卻山懷了這麼多年的複雜情感,瞬間要推翻,在這節骨眼上,誰能承擔如此的後果?
就在南衣思緒之間,她微涼的指節時不時擦過宋牧川的臉龐,冰涼的藥膏敷在傷口上,痛意直觸心底。他極力想讓自己心無旁騖,眼前仿佛有無數浮光掠影,不由心浮氣躁起來。
「鶻沙是我殺的,那天我擔心出事,跟去船舶司,見情況緊急才出此下策。可後來發生的事情,我都並不知曉,也算是陰錯陽差逃過一劫了。」
宋牧川此時但凡抬眼看南衣,就能發現她臉上的心虛,但他更心虛,他根本不敢看她。
她上完藥,輕輕地在傷口處吹了吹,想讓藥膏快些滲進傷口裡。一陣柔軟溫熱的風拂過宋牧川的睫毛,他覺得自己好像也跟那幾簇睫毛一樣,在戰慄著、搖擺著,飄飄然地去往了一個虛無之地,無法墜落。
他猛地回神,連忙起身後退了一步。
他不該來的,他好像犯了一個錯誤。儘管無人會指責他,可他為自己瞬間的心旌搖曳而感到卑劣。
「臉上只是小傷,並無大礙的。宋某隻是想來看看夫人是否安好,一併問問鶻沙的事情。深夜打擾,實在冒犯,我不能留太久的時間,該走了。」
南衣有些發愣,怎麼又喊她夫人了?還這麼客氣?宋先生有時候突然迂起來,讓人有點無可奈何。
「哎你等會!」南衣連忙拉住著急要走的宋牧川,「我有正事要跟你說——完顏蒲若你知道嗎?」
宋牧川的面色驀然嚴肅了起來:「夫人是怎麼知道她?」
看宋牧川這反應,完顏蒲若是真來瀝都府了。
「我接到一個消息,說完顏蒲若秘密去了金陵。」
宋牧川站著思索了許久,想問南衣是如何得到這個消息的,卻並沒有問出口。這段時日下來,他早就明白南衣並非同他想像中如白紙那般簡單,鶻沙的事,她隱瞞了一些東西,但他不打算刨根問底。他信任她,清楚她的為人,就算隱瞞,也是一種保護和無奈。
更何況,這個消息分量之重,足以扭轉一些被動的局勢。
宋牧川道:「我知道了,這個消息很重要,多謝。」
南衣咬咬牙,問得有點忐忑:「謝卻山回大岐了,你知道嗎?」
「我聽說了,這件事發生得很突然。」這也是宋牧川疑心的點,鶻沙的事情一出,謝卻山就被調回了大岐,同時他還得知完顏蒲若進瀝都府的消息,放到一起看,怎麼都是謝卻山的處境微妙。
可謝卻山究竟只是失了信任,還是暴露了身份,他不敢去想。
他以為南衣會知道些什麼,可她隻字未提。
「這背後……會不會是岐人的什麼陰謀?」南衣繞著彎子地問。
宋牧川皺著眉頭思忖著。
南衣小心翼翼地建議:「能不能派人跟著他?」
半是私心,半是蹊蹺。
「我回去就遣人去探探情況,若有什麼異常,我會想辦法告知你。」
南衣鬆了口氣:「好。」
「對了,」宋牧川又想到些什麼,「章月回的歸來堂,其實是在完顏蒲若的扶持下才能迅速做大的,聽說他曾來望雪塢求娶你……你若與他碰見,還是得小心一些。」
宋牧川打開了門,重新步入了大雨中。
雨夜將一切密會的痕跡都掩去。
——
金陵城未曾遭受戰火,魚米之鄉素來富庶,城中一派歌舞昇平的太平氣象。
完顏蒲若秘密南下,一路都扮作普通商賈。她漢話說得好,又極其通曉昱朝文化,在打扮上稍下工夫,便與尋常漢人女子無甚差別。
她自以為隱藏得很好,卻不想她一入金陵的驛站,便有人張燈結彩、敲鑼打鼓地歡迎她,還高呼著歡迎大岐使節。
不日之前,宋牧川傳密信給中書令沈執忠,完顏蒲若去往金陵,她想躲在暗處使詐,他們很難攔住,最好把她引到眾人矚目的位置上來。
這封信之後,宋牧川切斷了與金陵秉燭司的大部分聯繫。完顏蒲若敢如此自信地去往金陵,那就說明,叛徒位高權重,很有可能還是金陵秉燭司的人。
沈執忠安排讓已經在金陵安家的謝鑄出面,用最隆重的儀式歡迎完顏蒲若,宣稱長公主殿下是來出使昱朝的。
一下子,完顏蒲若便成了眾矢之的,她的存在在百姓之中迅速口耳相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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