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彝族年這天,阿布又請了假,他等著阿爸八點開車去上班了,自己提著大包小包坐公交去車站坐車。
汽車站一大早人還不多,阿布買完票就又戴上了阿爸那頂遊客太陽帽。他這回不是跟著文旅玩,沒多少耐心,他不想再被人叫住然後合照個沒完。
他把東西放在大巴的行李箱裡,把腰包背在胸前上車找了個最後一排靠窗的地方坐下,他壓低了太陽草帽,順便把草帽帽檐下自帶的圓形墨鏡卡在鼻樑上。
車沒坐滿,但是到點就發車了。
從景洪北上高速的時候,阿布看了一眼停在收費站邊的幾輛警車就閉了眼睛。他想睡一會,但是心裡想著一堆事,雜七雜八的,也沒怎麼睡著。
今天是周五,何禾得上一天的課,從早上上到晚上。阿布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現在九點多,禾禾可能還在上課。
阿布把手機放回褲子的兜里,他的手放在胸前的包里,他捏了捏裡面的東西。
包里也沒別的,就一個手機,還有一個銀鐲子。
手機他昨天下午剛去商場給阿曲詩薇買的,當過年的禮物。
銀鐲子是他去給何禾買銀鐲子,看見漂亮的,又給阿曲詩薇買了一個。
阿曲管阿曲詩薇管得嚴,手機得偷偷給她,不管咋說,這樣她想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就能打,不用再跑出去,給別人100塊錢,就為了給他打一個電話。
車開了快兩個小時才到了普洱,車上有個老頭吐了,熏得不行,阿布好不容易忍著下了車。
他不是第一次來普洱了,對普洱還算熟悉。他提著大包小包,繞過車站外一堆吆喝著問打不打車還有便宜住宿的人,站在一邊給阿曲打電話。
電話打完,阿曲過了半個小時才開車過來。
一個多星期沒見,阿曲整個人突然一下子更黑了,
像是因為今天是陰天,壓著天的雲才讓他整個人都好像被雲一起壓得縮了起來。
他見了阿布,拍了拍阿布的肩膀。他一言不發地接過阿布帶來的東西,拖拉著腳步把東西放到後車座上,順便揮了一下手,讓阿布先上車。
阿布上了車,才看見阿曲是自己來接他的,阿曲詩薇沒來。他坐在副駕駛座上,摘了帽子放在手裡。
她可能在家等著呢,阿布尋思。
『嘭』的一下,阿曲關了車座後門,他走到前面打開駕駛座車門上了車,他關了車門,對著方向盤呆了一下才清了清嗓子問阿布:「(彝)餓不?」
他的聲音啞得和沙子一樣,沙拉拉的聽著難受。
阿布還愣了一下。
「(彝)不餓。」阿布搖頭,「(彝)我吃了飯來的。」
阿曲點了點頭,隨後不吭聲了。他小聲叫阿布繫上安全帶,自己也繫上安全帶開了車。
車開到半截,他停在了一個超市門口,一個矮矮瘦瘦的女人看見車了,從門裡走出來打開車門上了車。
她看著挺年輕的,也有點黑,穿著個粉裙子,顯得更黑,更瘦。
燙了捲髮,頭髮也染了黃色,但是都掉了一大半的色了。頭頂長了黑頭髮,半截黑,半截黃,乾巴巴的,像頭上綁了個刺毛的掃把。
她化了妝,嘴巴塗得紅。兩隻手上戴著一堆鐲子。銀的,金的,還有戴五顏六色小珠子的,從她進了車,一動彈就渾身叮叮噹噹響,看著就是愛美的那種。
「(彝)我老婆。」阿曲往後隨手一指就開車了。
阿布又是一懵。
他還以為阿曲沒老婆,阿曲詩薇也沒說過她還有個阿嫫。
那女人坐在後駕駛座上,把阿布帶來的東西推到了另外一邊,她沒和阿布說話,也不和阿曲說話,也不問一句別的。
她低著頭玩手機,手機里短視頻的笑聲和歌聲跟著她手指往下滑。有些視頻她刷走得迅速,有的視頻她又反反覆覆聽上十幾遍。
亂七八糟的聲音跟著車開了一整條長路,阿曲煩了,吵吵了一句讓她小點聲。
車開出思茅區,一直開到了旁邊一個村里,阿布也沒說話,他也是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看著窗外,估摸著什麼時候到。車從一條小路上了山,都是土路,開得晃晃悠悠。
阿曲也不說話,他專心開車。他的手抹了幾次臉,揉揉鼻子繼續開。
「(彝)拉日,餓了不?」阿曲好像現在才想起阿布在車上。
「(彝)還行。」阿布的後背離開車座的涼蓆靠背,他的拇指勾著安全帶,重新在座位上坐了坐。
「(彝)我吃了飯來的。」他還是和剛剛說的一樣。
阿曲木木地點點頭,他打了個方向盤,騰出手來拍了拍阿布的手:「(彝)好,好兒。」
他拱起鼻子,吸了吸氣。
車還在順著不像路的路一直繞著山往上開,開到阿布以為那裡都不是路了,那些樹葉刮著車身,伶仃噹啷地響,長長的草枝子擋在擋風玻璃上,阿曲還在開。
「(彝)你也不和拉日說句話!」阿曲突然衝著後視鏡發火。
那個女人理都沒理,她還在玩著手機。
還是阿布先回頭叫了一聲:「莫里。」
聽到阿布叫嬸嬸,那女人這才抬了一下頭,她也沒什麼反應,「嗯」了一聲繼續玩手機。
她打字,指甲在屏幕上打得噠噠響,和車外的樹枝草枝打在車的身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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