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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祖師東來拜訪的故人,又該是誰呢?

  ·

  有太子手令催逼在後,金吾衛自然發揮了超乎想像的能耐。一行人在原地不過聽了幾刻鐘的經,長街盡頭便有幾個披甲壯漢氣喘吁吁的趕來,一路小跑還一路高喊:

  「拿住了!拿住了!」

  大概是受了長孫沖的吩咐,這些壯漢不敢撞破皇太子的身份,只是喘著氣叉手團團行禮,小心向幾位高不可攀的顯貴解釋:

  「好教貴人們知道,咱們兄弟在城外的酒肆里逮到了那做賊的新羅行商,還搜到了贓物!這忘八——這老貨原是個慣犯,常常往來中華上國偷盜,可惡之至!他在長安下手也不止一次兩次,偷的還都是好東西,又最會裝傻充愣,百般抵賴,費了我等兄弟不少手腳,才說服他開口……」

  立功的金吾衛上進之心實在過於急切,順口吐出了某些尷尬的實情——譬如吧,他們到底是怎麼「費手腳」說服新羅行商的,那隻要看一看衣襟上沾染的血漬,便大概能猜出個端倪……

  當然,皇太子與侍衛都沒有在意新羅人人權的習慣,至於林長史——林長史恰到好處的移開了目光,暗示自己一時耳鳴,其實根本沒有聽清。

  那壯漢又道:「新羅老貨偷的贓物還不少,雜七雜八很難辨認,多虧了金山寺的某位高僧路過,才指點我等取出袈裟;這高僧年紀雖小,口才卻著實了得,僅僅與那新羅盜賊說了數句,便得說得他痛哭流涕,認罪伏法,替咱們省了好大的功夫。」

  那新羅行商老奸巨猾,雖然贓物已經敗露,一時卻也絕不認帳,只裝做聽不懂漢話,原地打滾撒潑,就是挨了一頓老拳,亦不罷休。

  案子畢竟是太子點名要辦的,搞不好還會提審嫌犯;就是金吾衛再狠得下心,總不能交一個鼻青臉腫口齒不清的犯人上去。正在猶豫躊躇之時,恰恰是那位金山寺高僧經過,巧妙解了他們的困局。所以奉命稟告的金吾衛投桃報李,也特意替這和尚吹捧了幾句。

  太子果然起了興趣:「金山寺的高僧?我還在金山寺進過香呢,不知又是哪位高僧?」

  貴人垂詢,不能不答。太子話音剛落,人群中便傳來了清朗的佛號,身著月白布衣的僧人自街邊緩步走出,雙手合十,向太子行禮。

  剎那之間目光雲集,原本摩肩接踵、吵嚷不休的街頭,竟爾瞬間靜了一靜。

  圍觀的眾人同時回頭,注目凝視街邊飄蕩起伏的僧衣,眼睛眨也不眨,而心目之中,亦只有一個共同念頭:

  ——好一個和尚!

  果然是好一個和尚!雖不過二十上下的年紀,但見那丰姿英偉,相貌軒昂,顧盼風生,目秀眉清;行動間衣帶當風,舉止時聰俊嫻雅;真箇是有福有道大徳僧,賽過西方真覺秀。僅僅這一眼之前,那種超凡脫俗而朗朗如山間明月的氣度,便是銘心刻骨,再也不可忘懷。

  《世說新語》所云之種種名士風致,大抵也不過如此了吧?

  都不必聽這和尚開口布道,僅僅此驚鴻一瞥,絕大多數人心裡便生出同一個牢不可破的念頭:

  【這一定是個高僧!】

  金山寺的合掌誦念佛號,輕聲道:

  「小僧法號玄奘,見過貴人。」

  聲音如敲金碎玉,真是說不出的悅耳動聽;然而此語一出,邊緣圍觀的林貌卻驟然懵逼了:

  ——玄奘?

  難道長安就這般頂流麼?頂流到溜達兩部便能遇見本世界命定的男二號?

  懵逼不已的林長史緊握雙拳,強行忍耐住召喚猴哥出門看師傅的衝動,只能呆若木雞的凝視玄奘那張清逸出塵,不必開口便極度充滿了說服力的面容——其餘姑且不論,僅僅只是看到這麼一張臉,西遊記中百分八十以上妖精綁架的情節,便都能輕鬆解釋,再無疑慮了。

  ……無怪乎是西方選定的聖僧吶,真箇是不同凡響!

  周圍都是目光灼灼,神色各異的打量,玄奘卻略無所覺,只是走到盤坐的六祖之前,先作揖問禮,而後自袖中取出一個包裹:

  「這可是師兄失落的袈裟?」

  六祖看也不看:「自然是我的。」

  「何以見得?」

  「我這袈裟比尋常輕巧,用料又格外不同;和尚用手顛上一顛,自然知道。」

  玄奘道:「可還有憑證?」

  六祖兩眼一翻,振振有詞:

  「你這和尚,問這麼多作甚麼?諒我說出了這袈裟的好處,你這肉眼也不識得,不過白費而已。

  我且告訴你,我這袈裟重二兩零八錢,二兩是金,八錢是銀;二兩金線是佛母親手織就,八錢銀線是南海觀布施;經緯縱橫,莫非聖賢心血;一絲一縷,都是菩提種子。此寶衣上嵌七寶,水火不侵,行動七佛隨身,坐臥處萬神朝禮。但得一絲玄妙,便能超凡入聖,萬世不墮輪迴——你可曉得?」

  這一串說詞又急又快,細密緊促,恰似相聲的貫口。旁觀的人群不錯耳聽見,霎時間便是小小一陣議論,語氣中卻大不客氣:這和尚衣衫襤褸,窮得要當眾誦經,換取盤纏,哪裡來的什麼「金銀袈裟」?莫非是貪得無厭,要訛金山寺的高僧一筆?

  ——貪婪歸貪婪,竟敢當眾胡說八道,難道是失心瘋了?

  玄奘卻渾然不以為意,只是合掌:

  「如此,貧僧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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