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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丁靈道,「你都知道了,想法子避——」
「避不了。」阮殷很少打斷她,這一次居然就打斷了,「我盡力了……但是避不了。以前我會死,是因為父母親人盡數亡故,死便死了。因為太後薨逝我沒了倚靠,不能不死。至於現在——」他說,「父母兄弟仍然死了,非但死了,我才知道他們竟然如此恨我,早就巴不得我死。太後……雖然沒有死於疫病,如今也活不成了……下一個就該我,丁靈,沒有僥倖。」
丁靈心中一動,「你說太後死於疫病?」
阮殷「嗯」一聲,「國中大疫,死傷無數,我阿父,我阿母,阮無騫……宮裡太後,還有許多人,都在那時候死了。」
「所以你去雷公鎮,就為了阻止一切發生,所以治疫的方子其實也是你記下來——給容玖的?」
阮殷不說話。
丁靈問,「那些人彈劾你投毒放疫,你為什麼不同他們解釋——」說著自己搖頭,「沒法同他們解釋。」
「他們只會說我瘋了。」阮殷的聲音輕得可憐,「天底下只有你相信我……」他貼在她頰邊,極輕地蹭,「只有你。丁靈,你是我的活菩薩。」
「行了,活菩薩必定讓你長命百歲。」丁靈大致明白,便更加篤定,「你累了,安心睡一覺,明日再說。」推開他傾身躺下,含笑抱怨,「被你壓得肩膀疼。」
阮殷自己感覺已經天崩地裂,到丁靈那裡卻渾如無事,他不敢相信,又在她的鎮定中莫名心靜,「丁靈。」
丁靈閉著眼,「嗯?」
「你——不怕嗎?」
「怕什麼,你死不了。」丁靈道,「太後未必就死,即便她當真死了,你不是早有準備麼?以前……皇帝那個伴當李慶蓮總不可能是你的門人吧?」
阮殷一滯,訥訥道,「那說不定……也有變故。」
「沒有變故。」丁靈斷然道,「我們都知道的事能有什麼變故?你如果害怕,我今夜就帶你走。」
「今夜?」
「嗯。」丁靈點頭,半夢半醒道,「燒了這間屋子,我帶你走——皇帝以為你死了,他還能害你嗎?」
阮殷頓覺雀躍,「真的?」
「當然是真的。」丁靈被他纏得瞌睡都跑了,睜眼道,「祖宗,你若下得了決心,我們現時就走。」
阮殷低著頭,半日才道,「西海陸氏擊殺退租佃農一族十三口的大案還在審著,陸氏百年門閥,若不能處置了他們,河西河東各家門閥必定有樣學樣,剛量了地的農人一夕被奪生存之本,便是天下大亂的禍事。我即便要走,也要等明日交待下去——」
丁靈一直看著他,聽見這話笑起來,「你這樣……怎麼敢說那些人彈劾你竟然是對的?」
阮殷一滯。
丁靈湊過去親吻男人仍然有些燒熱的額,「你同我說你傷人無數,我從來不肯信……因為我早知道,你這人就是——天底下最傻的那一個。」
阮殷被她親得泫然欲泣,半日惶惑道,「可是……我真的殺過人,很多。」
「那便是他們當真該死。」丁靈道,「哪裡有濫殺無辜的奸臣明明知道要鬧瘟疫還親自跑到鬧瘟疫的地方去?雷公鎮如果不是我在那裡,你說不定就一個人悄無聲息地病死在那間屋子裡,你知不知道?」
阮殷聽著,「我這一輩子做得最對的一件事…獨家文都在疼訓群爸八傘令七泣五叄六…就是去了雷公鎮。」
「我也是。」丁靈又親他,「我要是沒去那裡,怎麼能遇見你這個勾人的老太監。」她輾轉親吻男人發顫的眼睫,「祖宗,你知道我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
「什麼時候?」
「就是那天你在雷公鎮跟要衝出去的人說——」丁靈模仿著他冷峻的語氣,「本督與爾等同進退。」她說著吃吃地笑起來,「我那時看著你,我在想……世上怎麼能有這麼好看,又這麼能幹的男人……我也想要與你同進退。」
阮殷被她說得心生歡喜,簡直又要哭起來,「我是為了阻止他們,胡亂瞎說的,若早知道我也要染疫,我不會去——」
「你還是會去。」丁靈打斷,「你這傻子,就是嘴硬。祖宗,你還在發著燒呢,快別操心了。」又不住嘆氣,「小皇帝如此猜忌你,你還在為了他的江山拼命——真是個傻子。」
阮殷依戀地勾住她,仰著臉,嘴唇貼在她頸畔,「我不是為了皇帝——新法是那麼多人的心血,為了新法兩任首輔一死一瘋。我不能辜負。」
「新法?」
「你忘了?」阮殷道,「書房後面懸著的……楊太傅起了這個念頭,被人害死,齊相是他的學生,被人逼瘋。太後於我有活命之恩,於公於私我都要做完。我已經就要做完了,近十年,只要壓著門閥之禍不起,便再無能力為禍……你看今年恩科……是不是像樣多了……」
丁靈笑道,「宋渠那麼得罪你,還能點探花,必定是極公正的。趙硯——」
「他是北穆王的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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