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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聞棠醒來見一堆人圍著自己,羞愧難當,「慚愧。」掙扎著要起來,「我要回去了——」
「坐我的車回去。」丁靈打斷,「你這樣再奔波受寒,必定要做下大病。」不等說話便吩咐青蔥,「你伺候宋公子回南條胡同,傳府里大夫去看,你伺候他大安再回。」
青蔥聽懂了,「姑娘不走?」
「我還要去看靜安師太。」丁靈道,「一忽兒我騎馬回去就使得。」
宋聞棠急道,「不用麻煩。」
「你這樣一個人回去,死在屋裡只怕都沒人知道。」丁靈哼一聲,「到時候豈不是更加麻煩?」
宋聞棠被她懟得一滯,終於閉嘴。
丁靈安排妥當,帶四名家丁騎馬往右峰清靜庵去。清靜庵規矩小很多,比丘尼在外迎接,笑道,「聽說貴府來人,師太等了一日,還以為太夫人來敘話,不想竟是姑娘。」
丁靈把棗泥糕遞過去,「阿奶原要來的,昨日勞累,今日腰酸背痛起不來,命我代她來——這個糕是我們廚下最得意的一品,阿奶特意命做了,送與師太。」
比丘尼不接,含笑道,「師太最愛這一品,姑娘既要去看師太,不如親自送去?」
「使得。」丁靈應了,「師太在哪呢?」
「後山小禪房。」比丘尼道,「每日這個時辰都在那裡讀經——姑娘自去,師太從不叫我等往小禪房。」
小禪房是建在山脊的獨立的一座禪房,為圖清靜,不倚不靠,孤零零的一座。比丘尼送丁靈到院門便回去。丁靈提站燈籠入內,夜裡山風疾勁,燈籠竟熄了。丁靈只能深一腳淺一腳往裡。
好在院落不大,很快便到。丁靈正待叩門,里頭一個熟悉的聲音刁鑽道,「若我就是不能,又如何?」
阮殷。
第62章 毒
丁靈聽在耳中, 一顆心立刻劇烈地鼓譟。她感覺得自己心跳聲大得驚人,隔著一扇門都能叫他聽見。原想進去,推門的手又停下——以阮殷的身份,他在這裡, 外頭比丘尼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他應是秘密來此——必是丁府車隊從護國寺返程, 靜安師太以為丁府今日不會來人,才會在此秘會阮殷。
居然陰差陽錯叫她撞個正著。現下入內顯然不妥, 外間比丘尼已經知道自己入內, 出去也很難堪,不如靜等阮殷離開再去。萬一阮殷從正門出去,說不定還能悄悄看他一眼——白日走時那廝臉色就不好, 不肯靜養又四處走,別又鬧得生病。
四顧一回,提著食盒隱在檐下燈影暗處。
裡頭靜安師太始終沒有聲音——這是丁靈見過第一個阮殷問話敢一言不發的人。時間過去很久, 久到丁靈幾乎懷疑裡頭的人其實已經走了,靜安師太終於說話了,「既不能夠, 你來我這裡做什麼?」
阮殷仿佛笑了一聲, 語音越發顯得尖利, 「今日新年, 我來給師太賀歲。」
「我受不起,也用不著。」靜安師太不陰不陽道,「老祖宗只要少來我面前走, 我只怕還能多活二年。」
「多活二年做什麼?」阮殷挑釁道,「琢磨如何為您那好兒子謀個前程?」
靜安師太半寸不讓, 「托老祖宗的福,老婦人膝下荒涼無有後人, 死了也沒個香火,我要前程做什麼?前程這東西老祖宗還是自己留著使吧。」說完又笑,「可惜老祖宗也是個沒根的,日後只怕難有香火……不比老婦人強許多呀。」
說些話陰毒刻薄,丁靈在外聽得心驚肉跳——這哪裡是會客?簡直就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雖然朝中言官一直在寫奏本彈劾阮殷,不tຊ論如何總是在陳述事實,而這位靜安師太完全就是在惡言惡語辱罵詛咒。
阮殷怎麼能容忍?
裡頭阮殷應是受了嚴重的打擊,許久都沒有聲音,再開口先時的刁鑽刻薄消失無蹤,聲音像一段燃盡了的香,只剩一捧微弱的殘燼,連火星子都剩不下一點。他說,「我必定是不會有香火的,師太不用擔心,不會違了您的心愿。」
靜安師太大聲冷笑。
阮殷又道,「今日新年,師太只有這些話同我說?」
「怎麼,還嫌不夠?」靜安師太冷笑,「機會我已經給過你,你若有能耐,便等做成再來尋我。沒能耐不必再過來,我這地方廟小,容不下老祖宗您這尊大神。」
「什麼機會?」阮殷極輕地重複,「您所說的機會,便是窮盡人力之極——」
「那是你自找的!」靜安師太聲音突然拔高,尖利道,「你做下的事,你不該自己設法?你若做不到,出去外頭,往生潭沒有加蓋子,跳下去就死得乾淨,省得在我眼前。」她說到後頭幾乎是咬牙切齒,「看見你,只會污了我的眼。」
丁靈忍無可忍,正想設法入內打斷,裡頭砰一聲大響,應是閂門,便安靜下來。阮殷走了,走的不是正門,應當另有通路。丁靈沒了送糕點的心思,便往外走。
那比丘尼在門外等候,看見丁靈提著匣子出來,奇道,「這是怎——」
「燈籠熄了,摔了一跤,糕都摔在地上,不敢進去,只能出來。」丁靈信口胡謅,「小師父休同師太說我來過,明日命廚房重新整治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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