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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聲音叫囂——跟著她。
另一個聲音百倍強硬——你要毀了她。
……
識海中天人交戰,數百個輪迴之後兵荒馬亂,男人痛苦不堪,用力縮住身體,萬般苦惱地埋著頭,「丁靈……你不能這樣……你怎麼能這樣……我不能……」
丁靈一直盯著不住發抖的男人,等待他的決定,到此時終於放棄——除了逼瘋他,她什麼也得不到。「你希望怎樣就是怎樣。」她嘆一口氣,「我等你。」
阮殷猛地抬頭,在丁靈目中看見軟弱不堪的自己,一個完全沒有用的男人——不,甚至不是個男人。他抬起手臂掩在目間,陷在自暴自棄的絕望里,「你為什麼等我,你還等我做什麼……我不能這樣……再過一百年也不能夠……死了化作灰也不能……我是配不上你的,丁靈……我配不上你……我這個人已經是這樣了……沒有辦法轉圜的,永遠沒有……」
剩的話消失在唇邊,他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他被丁靈了扯開遮蔽雙目的手臂,他瘦得鋒利的下頷被丁靈掐住,他被她扳著被動地仰著頭,他被動地同她對視。
在這個充斥著爆竹聲響和淡淡硝煙的夜晚,言語顯得格外多餘。丁靈盯著他,忽一時用力,扣著他,埋首向他,齒尖用力咬住男人微涼發顫的唇。
男人吃痛,卻連叫喊的勇氣都沒有,任由丁靈輕而易舉地阻止了他全部呼吸。她又一次鎮重地親吻了他。男人木木地睜著眼,在漸漸的窒息中看見漫天焰火在眼前炸開,世界變得繽紛而熱鬧,只有他獨自陷在自憐自艾的泥潭中,讓人厭煩,惹人厭棄。
一切既痛苦又歡喜,他不能不生出不甘——分明是這個荒誕的世界讓他變作不人不鬼的模樣,如今卻把最讓他迷戀的一切擺在面前嘲笑他不人不鬼,譏諷他懦弱不堪——憑什麼?憑什麼?男人在最後的一線清明中吶喊,「憑什麼——」
丁靈親吻他很久,聽見男人喉間發出痛苦的咽音,懷中身體從緊繃到鬆軟。丁靈匆忙鬆手,才知他竟然屏息到昏暈,她難免著忙,掐住男人的肩臂大聲叫,「阮殷——你怎樣——阮殷?」
男人微弱地掙一下,恍惚地睜著眼,卻並不算清醒。他望著她,在她掌下昏昏然哀求,「你tຊ憐憫我吧……」
丁靈不懂這個人,固執不堪又脆弱至此——他們明明在親密地擁吻,他看上去倒好似被她拋棄了。她忍不住伸手撫過男人焦灼的眉峰,「你……」
男人攀著她,胡亂地懇求,「我不能……你憐憫我……好不好……」
丁靈看得實在難過,勾住男人瘦得可憐的肩臂,拉著他密密貼住自己,「我們不說這個……不說了……」
男人虛弱而又焦灼地昏睡過去,手足震顫,身體神經質地打著哆嗦。二人相互擁抱,在四下隱約的爆竹聲中睡過去。
阮殷只睡了片刻便從噩夢的泥潭中驚醒。丁靈的臉頰貼在他臂間,輕而淺的呼吸打在他枯澀慘白的皮囊上,把溫熱的氣息送入他僵死心臟,讓那里又一次生出虛弱的根須,重又開始新生的躍動——
他在這一刻終於絕望地懂得——他是不能沒有她的,卻也不能擁有她。他大睜著眼,死死盯住帳頂一點暗影,靈魂一時向左,一時向右,萬般煎熬。
未知多久,內侍在外極輕地叩門,「姑娘……該起了。」
丁靈慢慢醒轉,睜眼便見阮殷面色青白,形容憔悴,竟是熬了一夜的模樣。一邊伸手摸他,一邊向外道,「在外院等著便是。」
侍人應一聲「是」,默默走了。
丁靈摸一時感覺不准,攥住衣襟將他拉向自己,同他額首相觸試溫度,皺眉,「是不是有點熱……」
阮殷偏轉臉躲避,「丁靈,我想了一夜——」
難怪臉色難看得像只活鬼。丁靈已經坐起來,聞言轉過頭看他,「什麼?」
「昨日那樣……我是不能的……」
他是在控訴被自己冒犯嗎?丁靈一半惱怒一半尷尬,生硬道,「知道,我以後不敢了。」
阮殷後知後覺自己的言語另有歧義,百倍地驚慌起來,雙唇發顫,讓原就青白的臉越發透出悽慘可憐,「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能冤枉我。」
「那你什麼意思?」
「我是說……我不能……」阮殷勾著頭,低聲道,「我是個老——」總算記起丁靈威脅,「老太監」三個字咽回去,「你年紀小,有時候糊塗。我不能看著你犯錯。」
「犯錯?」丁靈氣得樂了,「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阮殷生出懼意,卻固執地堅持,「過一二年,我會比現在更加難看,比現在更不中用,你還小……你不能——」
「行了。」丁靈聽得心煩,一語打斷,「如此老祖宗請回吧,我不敢辜負老祖宗為我著想的心。」
阮殷不說話,半日失魂落魄道,「可是你不要我……我會死的……」
丁靈忍耐地吸一口氣。若不是他這模樣仿佛一觸即碎,簡直想拂袖而去。
「你能不能……」阮殷不敢看她,低著頭,小聲懇求,「在有時間的時候……你來看看我……你來看看我就好……你來看我……我就很是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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