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頁
丁靈聽著,百倍地惱怒起來,目光凝在昏睡中不住皺眉的男人身上,無聲地罵,「瘋子……真是瘋子。」
……
阮殷醒來是濃得化不開的黑夜,身旁空無一人,丁靈早不知蹤影,指尖傷處在這靜夜中疼得鑽心。他恍惚記得昏睡時被丁靈喚醒,她餵他吃藥,然後——
然後就沒有了。
阮殷無聲蜷起身體,只有他快要死去的時候,丁靈才會留下。阮殷在黑暗中大睜著眼,窗外有綿密的落雪聲。他只覺心灰意冷,事情卻不能不做,便叫,「來人。」
許久小太監進來,「爺爺。」
「外頭是不是在下雪?」
「是。」小太監道,「一直沒停,快半寸了。」
「去京兆府傳話,就說我的話——」阮殷閉著眼睛,「讓他們派小隊巡城,城裡和京畿四縣都要走過,房舍不牢的要看著掃雪。已經垮了的,帶去善堂暫行安置。」
「是。」
「跟京兆府尹說,命他親自帶人設棚,中京城至少四個粥棚,早晚舍兩次粥,不能太稀,要照影不見,插箸不倒。命人去中京在冊的鰥寡孤獨處,每戶都要放糧tຊ,放炭,至少要有半月使用。」
小太監忍不住勸,「爺爺臉色不好……這都是京兆府份內職責,小事何必親自操心?」
「小事?」阮殷冷笑,「今年中京接連遭災,京兆府庫銀早已用盡,再放銀要等開年,如今擎等著內閣給他另批銀子。這雪再下下去必定成災。我不說話,那廝必定裝死——反正帳上沒有銀,出了事板子打不到他身上,等死了人,內閣挨了罵,銀錢還能給他多批些。」
小太監一滯,「奴才現在便去,爺爺放心。」
阮殷點頭,重又躺下,閉上雙眼。
小太監悄無聲息往外走。
「等等。」阮殷道,「你跟那廝說,辦妥當了親自到我跟前回話。」
有了這句話,那京兆府只怕能賣力一百倍。小太監低著頭,小聲道,「是……爺爺歇吧。」
阮殷去了一樁心事,用力蜷起身體,屋舍燒得極暖,寒意卻從骨髓深入湧上來。天亮了才能去尋她——夜真的太冷,也太漫長了。阮殷無聲地睜著眼,感覺尖銳的痛楚一波一波漫上來。
他咬著牙,在無人處道,「……疼。」
丁靈,我好疼。
……
搖晃的燭火從書櫥極深處過來,把來人的身影拉得極其漫長,黑影侵過來,遮住阮殷身體。阮殷驚訝地睜著眼,懷疑自己又入了夢境——
他看見丁靈掌著燭向他走來,聽見她含著歉意說,「在後頭打了個盹,竟沒聽見你醒了。」
第56章 逢春
阮殷猛地坐起來, 忘情間左手杵在椅緣,瞬間透骨鑽心地疼,手臂一軟便摔下去。
丁靈看見,緊走一步攥在男人臂間, 險險避免老祖宗摔在椅下的尷尬。阮殷疼得眼前發黑, 等劇痛退潮,發現自己暈頭轉向間撲在丁靈膝上, 疼痛激出淋漓的冷汗正在消退, 脊背便如同鬼手觸摸,一陣陣地發冷。
丁靈有所察覺,拾起墜在地上的斗篷, 將他兜頭攏住,「還疼不疼?」
阮殷慢慢平靜,縮在斗篷下微弱地搖頭, 「不。」
丁靈不答,久久道,「昨夜你睡著便沒叫你, 這屋子雖然暖和, 椅上畢竟還是不舒服, 去榻上。」說著便拉他。阮殷正在膩著, 不情不願坐直。丁靈仔細給他攏好斗篷才拉著他回房。
阮殷坐在榻沿,仰著臉,無聲地望著她。
「睡覺。」丁靈道, 「你傷成這樣,明日不許起來, 也不能上朝。」
「不起來,不上朝。」阮殷抿著嘴笑, 「已經休朝啦。」
丁靈倒愣住,「竟忘了要過年……」
「是。」阮殷道,「昨日是宮裡休朝大宴,明日起一直到十五年節休朝,除了輪值的,都不去閣里。」
休朝大宴——難怪昨夜吃了酒回來。丁靈正在爐邊倒熱羊奶,聞言回頭道,「難怪你昨日醉成那樣,是在宴上吃酒嗎?」
阮殷微覺羞赧,「你看見啦……」又道,「我其實酒量很好,很少吃醉……昨日想是忘情了。」
他還不知道自己被人下藥。丁靈拿著熱羊奶走回去,阮殷伸手要接,丁靈抬手避過,挨他坐下,「手上有傷……張口。」
阮殷愣一下,又隱秘地笑,身子一沉搭在她肩上,在她手中慢慢喝。丁靈一隻手攏住他肩臂,不時摸他面頰,阮殷喝完才問,「你怎麼了?」
「怕你作燒。」丁靈道,「睡吧。」
阮殷被她推著平平躺在枕上,「只是一枚指甲……我以前受過——」說著搖頭,「總之這種傷,不會作燒。」
丁靈不想聽懂,卻還是聽懂了——都是當年他在郊獄遭過的罪。便道,「你累了,睡覺吧。」
阮殷指尖勾住她一點衣襟,哀懇地望住她。
「等我一會。」丁靈恐怕抻住傷處,極輕地抽走衣襟,走去放下空碗,慢慢除去外裳。
阮殷忙用手肘撐住身體往裡移,帷幕墜下,帳中瞬間暗下來。阮殷尚未適應黑暗,便覺身畔微沉,讓人依戀的女人的氣息充盈床帳。阮殷屏住呼吸,僵硬地繃住身體,下一時肩際一緊,他被她攬在懷中。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