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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時阮佩高趕來,進門磕頭,「給爺爺請安。」不等回答自己「哦喲」一聲,「今天誰當值?竟叫爺爺的屋子亂成這樣。」便站起來忙著收拾。
丁靈心中一動,掀起一點帷幕。身在其中不覺得,現下屋裡比颱風過境都不如,凌亂地扔著衣裳鞋襪,空了的酒杯,翻倒的茶壺,水漬混著酒漬,泥爐上還有冷了的鹿肉——確實,不怎麼像樣。
阮殷早已經起來,歪在闊大的躺椅上,看都沒看他一眼,「我讓你起來了?」
阮佩高一滯,膝上一軟撲通跪回去,「奴婢忘情了。」殷勤道,「奴婢既來了,爺爺賞臉,讓奴婢收拾?」
阮殷不答,漫不經心折著一張紙,「太后讓你來?」
「是。」阮佩高直挺挺跪著,「那邊搜揀遺物的時候發現有書信,恐怕耽誤了事,竟然擅自打開,看過書信內容不敢自專,連夜快馬送入宮。太后命給您送過來。」
阮殷冷笑,「死人能有什麼急事?」
丁靈便知阮佩高說的「那邊」應是伺候阮殷父親的人,阮殷話雖刻落,道理卻在——人都死了,還有什麼著急?
阮佩高道,「奴婢都帶來了,爺爺看一眼?」便雙手舉過頭頂。
阮殷看都不看,「你看過了?」
「沒有!」阮佩高道,「爺爺的東西,奴婢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連太后都沒看,太后聽了便命給爺爺送來。」
阮殷冷笑。
阮佩高如夢初醒,「奴婢這便命人去那邊,把不長眼的眼珠子挖出來。」
第42章 不受祭祀
阮殷本是散漫地歪著, 聽到這話緊張起來,情不自禁往後看一眼——自是什麼也瞧不見,便轉頭喝斥,「大半夜拿這種事污我耳朵, 我看你活得不耐煩了。」
阮佩高忙磕頭, 「奴婢嘴欠,奴婢這便去——」
「我讓你動手了?我怎麼不記得讓你管那邊的事?」
阮佩高越發嚇得瑟瑟發抖, 「奴婢有罪。」又砰砰磕頭。
「滾吧。」
「是。」阮佩高仍在磕頭, 「奴婢出宮,太后嚴令奴婢求老祖宗看一眼——著實等不得了,河間路途遙遠, 那邊原本安排今日發信,族中耆老都來,還想請……」他畏縮地看一眼阮殷, 「請爺爺主持喪儀。」
阮殷連連冷笑,卻沒有拒絕。丁靈心中一動,這男人嘴上硬, 其實還是心裡惦記。
阮佩高見他神色稍霽, 乍著膽子道, 「爺爺看一眼。」舉在頭頂膝行上前。
阮殷接過, 極緩慢地展開。丁靈在後看得清楚,薄薄的一頁紙,廖廖數語。阮殷看了很久, 仿佛上頭有什麼難以破解的迷題一樣。
丁靈止不住憂心。時辰太久,久到阮佩高都慌亂起來, 忍不住叫,「請爺爺示下。」
阮殷勾起唇角, 慢慢笑起來,笑容越來越大,到後頭竟笑出聲,變作哈哈大笑,直笑得前仰後合,半日停不下來。
阮佩高唬得臉色發白,「爺爺?」
阮殷慢慢停下,獰笑道,「都依他。你親自去盯著——照他的意思辦,要燒得只剩一把灰,最好連灰都不剩。你現在就去!」
「爺爺三思——」
阮殷語厲聲道,「你要違令?」
「不不不不敢——」阮佩高連連磕頭,「爺爺有令,水裡水裡去,火里火里去。」
「還不快去?」
「是。」阮佩高又問,「那發信請耆老,還有喪儀——」
「你不識字?」阮殷尖利地叫,「什麼喪儀耆老?燒成灰,撒了——」
阮佩高連聲稱「是」,便爬起來,連滾帶出去。
丁靈看他離開連忙趕到前頭。阮殷失魂落魄坐著,滿面詭異的潮紅,口唇如血,看見丁靈倉皇地叫,「丁靈。」
丁靈握住男人薄薄的肩,「怎麼了?」
「沒事。」阮殷神經質地搖頭,「我很好……沒事,什麼事都沒有——」他說著,忽一時頓住。
丁靈俯身,同他平視,「阮殷?」
男人雙唇緊閉,推她離開。丁靈站著不動,男人終於忍耐不住,身體前傾,「哇」地一聲嘔出一口血,盡數打在丁靈身上,鮮血浸透衣襟,燙得驚人。丁靈只覺心跳都停了一拍,「阮殷?」
男人嘔出一口血,如同被人抽了魂魄,身體沒有筋骨,水一樣往地上流去。丁靈用力撐住,將男人半身掩在懷中,黑髮的頭正抵在自己心口。
男人面上血色飛速退走,變作紙一樣白。他只覺眼前萬花筒一樣亂轉,腦中插了一百根綿針,疼痛太巨,男人陷在萬針錐心的幻境中,胡亂地叫,「……拿走……拿走……走……」
要去請大夫。丁靈往外看一眼,想走,阮殷這樣卻不敢離開,正糾結,外頭有人叩門,阮繼善在外道,「爺爺萬安。佩高走了,走前命我等過來伺候,爺爺可是身體不適?」
丁靈急叫,「快進來!」
阮繼善進來時,阮殷早已經疼得神志不清,除了不住地叫「拿走」,說不出一句話。阮繼善看見丁靈遍身鮮血,「怎麼了?」
「看了信,就吐血了。」
阮繼善臉色雪白,「我立刻去太醫院,請夏院正。」
丁靈催促,「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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