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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靈被他握著,觸不到男人無聲的淚,只能感受他沉重的心跳。便用拇指慢慢摩挲男人微涼的手掌心,「我等你。」
阮殷不說話,許久才問,「什麼?」
「等你有氣力時——再陪我吃酒。」
阮殷極輕地笑一聲,斗篷下的身體極輕地震動。他笑一聲便止住,極輕聲道,「丁靈,還好你來了。」
丁靈不答,只用另一隻手摸一摸男人黑髮的頭。
「丁靈。」阮殷問,「你今晚為什麼來?」
「你不是問過了?」
「我不信。」阮殷道,「你在哄我。」
「那就是我哄你。」丁靈漫不經心道,「我不能哄你?」
阮殷蜷著,只不吭聲,許久才道,「你好不講理。」又過了許久,他慢慢探出頭,仰面望她,「我有氣力了。」
因為長時間掩在兜帽中,男人白皙的面上染著薄薄一層紅暈,眼睛通紅,連眼角都熏成鮮艷的色澤,只有眉眼烏黑,眼睫濡濕,看著有些發沉。
丁靈低頭看他,「我能哄你,卻不許你哄我。」
「我真的沒事。」阮殷眼睫沉得厲害,眨動間便顯得費力,「我不難過。他早該死了,活到今天,不知是上天垂憐,還是地府不收,應是地府不肯收吧,他這種人,活著才是折磨。」
丁靈皺眉。
「他瞎了一雙眼,沒了舌頭,手腳也不齊全,這種人,死了難道不是更好?」阮殷聲音變得尖利,「死得好,早就該死了——」
丁靈加重語氣打斷,「阮殷!」
阮殷抖一下,盯住她,「怎麼?」
「畢竟是你父親。」丁靈忍住脾氣,「人都死了,莫亂說話。」
阮殷推開丁靈攬著他的手臂,慢慢坐起來,斗篷從他肩上滑落,堆在地上,錦繡堆一樣,他偏著頭,難以置信地望住丁靈,「你在責怪我?」
丁靈一滯。
「你為了那個人,責怪我?」
丁靈皺眉,「畢竟是你——」
「又如何?」阮殷聲音瞬間拔高,透著驕橫,「讓他活到現在已經是仁至義盡。我便是真的殺了他,誰又敢說什麼?」
丁靈看著他,男人從頭到腳,連呼吸都透著不可理喻。丁靈篤定他不在正常的狀態,便站起來,「你累了,我明天再來看你。」
「不許走!」
丁靈停下。
阮殷煩躁不堪,抬手撕扯襟口衣料,刁鑽道,「你也覺得我大逆不道?」
丁靈不答。
「是——」阮殷拖長語調,「弒父當然大逆不道,禽獸不如,我就是這種人,你現在知道還不算晚,你現在——」
「阮殷。」
阮殷又一次被她打斷,滿懷怨恨地閉嘴。他坐得筆直,仰著臉,抬著下巴,用盡全身氣力擺出倨傲不馴的姿態,同她對峙。
阮殷其實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他告訴自己——丁靈不知道過往,她什麼都不知道,她理應如此。可他還是不能接受來自她的懷疑,哪怕只是輕如飛絮的一點點,只一點,都讓他無法忍受。
二人兀自大眼瞪小眼,門外小太監小心翼翼地稟報,「爺爺,佩高來了,在前頭。」
阮佩高?丁靈尚不及說話,阮殷厲聲喝斥,「誰許他來這裡?讓他滾——」
「是。」小太監應一聲,戰戰兢兢道,「佩高帶著宮裡的旨意來。他說,太后命他給爺爺送——」
「讓他滾回去——」
門外撲通一聲,小太監應是跪了,「是。」
丁靈急道,「讓他等等。」
阮殷怨恨地看她,卻不敢違抗,隔著門道,「等等。」
小太監聽不見丁靈的聲音,不知道裡頭在鬧什麼,柔順道,「是。」
丁靈小聲道,「太后連夜讓高少監親自送來的,定是要緊事物,你——」她抿一抿唇,「你見見又何妨?」
阮殷梗著脖子望著她,「你在勸我?」
「是。」
阮殷語意轉厲,「我為什麼聽你?」
丁靈無語,直接擺爛,「你不聽罷了。」又道,「您今天脾氣大,我伺候不起,走了。」
「丁靈!」
丁靈根本還沒動,仍然站著。
阮殷仍是桀驁不馴的模樣,目光卻凌亂起來,「我聽你的便是,你不要走。」
丁靈強忍笑意,「那你安排他。」
阮殷往外叫一聲,「讓他滾進來。」
小太監歡歡喜喜應了,一溜煙跑了。
丁靈含笑走過去拉他,阮殷坐著,身體下沉。丁靈拉不動,便道,「快起來,叫人瞧見老祖宗這樣。」
阮殷頭一偏,「又如何?」
「說的是。」丁靈道,「你怎樣都行,我卻要躲躲。」便指一指帷幕,「我去那後面。」
阮殷冷笑,「誰叫你讓他來?自己落的東躲西藏。」他雖這麼說,卻不阻止。丁靈便知自己同阮殷的關係,不能叫阮佩高知道——看來高少監這個賜姓,比阮tຊ繼余兄弟還是差多了。
丁靈摸一摸男人面頰,「老祖宗好生在外見人,我在後頭等你。」
阮殷被她一觸便覺滿懷邪火瞬間消彌。如此形狀實在太過丟人,便強行忍住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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