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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仆忍不住抹眼淚;「家主,您千萬莫怪老家主,他也是沒辦法,當年您被救回來時,經脈盡斷,渾身是血,意識已經渙散,卻還死死抓著一枚儲物戒不肯放手,老家主打開一瞧,里面都是您從巫族偷來的古籍,這才決定抹去您的記憶。」
「我怪父親做什麼?」莫說聞人不棄想不起來自己做這些事情的初衷,便是想起來了,也不會責怪父親。
他們父子倆,都是在為珍視之人籌謀罷了。
反倒是他不孝,原來曾讓父親為他耗費了那麼多的心神。
「珍視之人。」
當聞人不棄腦海里閃過這四個字時,嘴角牽起一抹苦笑。
這算不算命運的牽引?
讓他從金水山就開始看凡跡星幾人的笑話。
還奇怪為何總是遇到他們這一撥人。
原來自己也是局中人。
聞人不棄翻過那些筆記,從圈椅起身,又來到星子組成的疆域大地圖正下方,仰頭凝視。
星光灑在他溫潤的眉眼,以及水墨儒衫上,逐漸將他完全籠罩。
許久。
他取出真言尺。
家仆睜大雙眼:「家主,您要做什麼?」
聞人不棄道:「自然是繼續我沒做完的事情,費了這麼多的心血,停下來多可惜。」
家仆噗通跪下:「家主三思,您可千萬打不得自己!」
聞人不棄知道不容易,這屬於以己之矛,攻己之盾,要承擔自我反噬之力。
還未必能想起來多少。
與那位大鑄劍師的過往,能夠放一放,不急。
但這九天神族的大封印術太過深奧複雜,從頭摸索實在不容易,最好能想起來一些。
家仆繼續勸:「家主,老家主早就預計過會有這麼一天,讓小的轉告您,當年您年紀小,年少氣盛做什麼都是正常的。如今您已成為一家之主,見過人心險惡,看過浮世滄桑,理應更善於權衡利弊,算記得失,切莫再任性妄為,重蹈覆轍。」
聞人不棄沉默了會兒:「父親勸了那麼多,卻沒將名字給我改回來,不是麼?」
家仆愣了愣。
聞人不棄再次苦笑:「我是回來之後才改的名字,父親篡改記憶時,明明可以抹去,卻給我留了下來。在我的記憶中,這名字還是父親給我改的,說明他其實挺喜歡我這份堅持,只是為人父母,他更愛惜我的性命。」
家仆啞口無言。
聞人不棄微微垂首,以真言尺輕抵眉心。
不曾考慮太久。
他使出言出法隨之術:「聞人不棄,想起來。」
隨他法力,尺身符文驟然亮起,引動頭頂的星盤微微顫動。
咻。
符文從尺身飛出,化為利箭,刺入他的識海。
可他眉心卻現出一道光芒,將利箭擋住。
兩股力量觸碰之下,嘭,他被震的站立不穩,搖搖欲墜。
聞人不棄立刻再施術法:「想起來。」
嘭。
這次他趔趄後退,忍了忍,沒忍住,吐了一口血。
再敲。
「想起來!」
「家主……」家仆目望他接連施了十幾次術法,五感具亂,神魂動盪,原本水墨色的長袍被濺上了斑斑血跡,很想上前阻止。
卻也知道以家主的個性,根本阻止不了。
啪嗒。
最終,真言尺從聞人不棄手中滑落,掉在地面上。
他再也支撐不住,緩緩倒地。
雙眼微睜,視線逐漸模糊,一堆重影。
虛虛實實之間,仿佛有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朝他走來。
「你叫什麼名字?」
「聞人棄。」
「儒修世家,不是人類里最有學問的麼,為何會給兒子取『棄』字。」
「我在家中行二,兄長聞人舍,意為浮世萬千,有舍才有得。而我的『棄』字,含義與他頗為相近,家父希望我為人處世莫要太過執著,有時候放棄,也是一門修行。」
……
「聞人,有一點你必須記住,所有封印都是牢牢相連,牽一髮而動全身。你必須先斬斷我這裡和其他封印之間的鎖鏈,再想辦法破我的封印,不然將會導致其他封印一起動盪,萬一他們逃出去,做了什麼惡事,我承擔不起。」
「你不是說,你出生於海中,從未上過岸,如何知道的?你父親告訴你的?」
「我阿爹還在世時,比我的腦袋更糊塗,瘋瘋癲癲,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
「那你……」
「很久以前,我有一次從沉睡中醒來,救過一個遭受過酷刑的巫族人,他告訴我的。具體說了些什麼,我記不清,只記得他想讓我贈他一柄劍,哦,他還想出去多找幾個劍道苗子,讓我再多贈幾柄……他說,他要去將所有封印全部打開,包括五濁惡世的大門……他說,他要用最殘忍的手段滅了巫族,毀掉人間。我見他已被仇恨侵蝕,不答應……」
「巫族人,滅巫族,毀人間?」
「嗯,我已經想不起來那巫族人的相貌和名字,以及他為何會有這麼深的仇恨,但他的仇恨之火,至今令我難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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