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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著衝進廚房拿起刀,踢開廁所門,如同惡鬼到處亂砍,他那時候也很瘦,瘦得厲害,東窗事發的繼父不管不顧地上來攔著他,而牌友落荒而逃。
那陌生的老頭一邊喊“是誤會!”一邊趁著兩人扭打爬出逼仄的衛生間,唯余姜遠發出歇斯底里完全不似人類的喊叫。
他的菜刀砍中繼父的肚子兩刀,誤傷自己的手臂一刀。
他神色恍惚,胳膊纏著繃帶坐在派出所里,看被女警照顧,裹著毛毯的媽媽,她的嘴唇依舊顫抖著,求救般望著他。
女警溫柔地勸解:“你回來的很及時,保護了媽媽沒受傷,以後也要在她身邊保護她。”
他的繼父,招牌友來家裡玩麻將,其中一人還帶了朋友來,那老頭本來是打著圍觀的名義來的,卻對籠子裡關著的齊秀秀起了色心,即使她病弱,也能瞧見秀美的底子。
繼父打出一張麼雞,瞄一眼籠子那邊,瞭然揶揄:“你要是給我點錢,想試試也行。”
口頭承諾一千塊,他將抗拒掙扎的齊秀秀拉進廁所,正哆嗦著手興奮解腰帶,廁所門就被咣的一聲巨響踹開,露出姜遠那張面目猙獰的臉。
姜遠永遠也沒法忘記,他對媽媽的背叛,如果不是他貪戀外面世界的快樂,媽媽不會落入任人宰割的境地。
還有。
他抬起眼來,正嗦叉子的姜思歸,媽媽一切痛苦的根源。
造成如今這一切的根源,雨把他砸得渾身冷冰冰,姜遠握住手裡的餐刀,顫抖起來,這個人和繼父有什麼區別?都是花言巧語使她淪陷,卻又狠心背棄她的男人。
多麼諷刺啊,他還叫思歸。
“你媽現在在哪兒呢?”
“地底下,怎麼,你要去找她?”
“秀秀死啦?”姜思歸將叉子放下,關切問,“怎麼死的?”
“不關你的事。”
“你這孩子,我是你爸。”他拽拽自己有點卡脖子的衣領,一本正經,“現在你媽沒了,這個世界上,我就是你唯一的親人。”
“我唯一的親人是我舅舅。”
“那能一樣嗎?舅舅有爸親?”
姜遠聽不下去了,站起身來。
“姜思歸,你是不是忘記你做過什麼了?你卷著家裡的錢!一分沒給我和我媽留,跑了,你想過之後的日子我們是怎麼過的嗎?”
“最後是舅舅聽說了趕過來給我們買的米麵糧油,留的錢,現在你說,舅舅沒有爸親?你算什麼?”
姜遠居高臨下地重複:“你算什麼東西!”
“唉,你這孩子。”
姜思歸把叉子放下:“我這次來找你,其實是想給你介紹個好工作,在圖書城當管理員能有啥前途啊,我現在這裡有個賊掙錢的工作。”
他伸手握住自己的那杯咖啡,狠狠潑在姜思歸的臉上。
“滾!”
*
房間沒有開燈,姜遠窩在床邊,搖一搖手裡的藥瓶,發覺世界上最簡單的事情就是放棄。
“沒睡呢吧?”
“幹嘛?”余照一本正經的。
“沒事兒,就是想聽聽你說話。”
余照不講話了,他挪挪自己發麻的腿:“余照,你說人為什麼覺得痛苦呢?”
“啊??”
“你說,生活這麼苦,人為什麼還要堅持呢?”
隔幾秒,她平靜地講:“可能因為要體驗吧,人活著不就是來體驗的嗎?體驗快樂,體驗痛苦。”
“可我好像沒有快樂。”
他歪頭夾著手機,緩慢擰開瓶子,借著窗外的路燈昏暗光線,看褐色藥瓶里的堆疊藥片。
“余照,我跟你說個秘密怎麼樣?我誰也沒說過的秘密。”
“嗯。”
“就是聽說我媽死的那天,你猜我的第一反應是什麼?”
“你不是說了嗎?你覺得你媽媽解脫了。”
“哼。”他低低笑起來,“那是後來,我當時...第一想法是,真該死啊。”
“什麼?”她像是沒聽清一樣。
“我說。”他神色癲狂地大聲吼,“真該死啊!我媽!我們兩個相依為命,可是她居然扔下我死了,她不管我了。”
“她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但是她沒有帶給我一天快樂日子,我有時候覺得,她不是我媽該多好,憑什麼大家的媽媽都是正常人,只有我媽不正常呢?”
“姜遠....你出什麼事兒了嗎?”余照的聲音滿是躊躇。
他不理不睬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我不該恨她嗎?她拋棄我兩次,一次是不記得我了,一次是不願意為了我活下去,她怎麼這麼自私?我只有她了啊。”
“你冷靜點,姜遠。”
他疲憊地仰頭靠在床上,如夢囈:“我背叛過她,所以她現在在懲罰我。”
“你遇到什麼事讓你有壓力嗎?”
“余照。”姜遠閉著眼睛懇求她,“你能喜歡我嗎?”
那邊再次沉默。
他明知道答案的,卻還是問出了口,這一刻他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了,他只想抓住一個救命稻草,只要這個世界還有人肯愛著他,他就不算是白來,不算是除了這一身臭皮囊外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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