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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關心地問他,「你是不是今天很累啊?我聽徐舒怡說,你今天下午去參加競賽班考試了,題目很難嗎?」
好似為他剛剛的不體貼找理由,讓聽者心里更加不好受。
莊在握緊了車把手,直到手心在凸起處硌到發疼,頓了兩秒,低聲說:「還好。」
所有能設置到卷面上的題目,都有正確答案,再難也難不到哪裡去。
而真正的人生難題,往往都是無形的。
他們向前走去,還是莊在走在外側,儘可能地替雲嘉擋著偏西的烈日。
聊起一些無關痛癢的校園事件,兩人走到城中村的另一個入口,巷口開著一家小賣部,門口放著很舊的冰櫃,紙殼做的招牌,寫著雪糕、冷飲,冰淇淋。
雲嘉說等等,一走近就能聽到冰櫃內部零件老化的運作聲。
她翻出包里的零錢,買了兩瓶冰水,又挑了一個八喜,店主阿婆用塑膠袋幫她把冰淇淋裝起來。
她把一瓶水遞給莊在,說夏天容易脫水,喝點冰鎮的飲料就不會那麼累了。
「謝謝。」莊在接過去,又朝雲嘉伸手,正跟瓶蓋較勁的雲嘉一愣,然後把自己的飲料遞出去,莊在先擰開她那一瓶,遞給她,才擰開自己那瓶,喝了一口,冰涼清甜的果汁味道滑進喉嚨里。
他擰上瓶蓋,喊了雲嘉一聲。
雲嘉看過去,他的樣子有點鄭重。
「我不是受傷的小狗。」
「你當然不是,幹嘛突然這麼說?」
她茫然不解地看著自己,莊在反倒不知道怎麼繼續說下去了。
又默了幾秒。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像關心一隻受傷的小狗那樣,「那麼關心我。」
雲嘉還是茫然,眨了眨眼說:「買一瓶水就是關心了嗎?那我也關心過太多人了吧?我小時候跟我爸媽去一些福利機構,每次都會發很多東西的。」
他知道,已經在司杭口中得知。
「嗯。」
他推著車往巷子裡走,步入陰涼的第一感覺是慶幸,這裡終於沒有曬人又刺眼的陽光了,雲嘉會舒服一點。
而重重屋頂之後,落日也像一顆瀕臨死亡的心髒,一點點跳停、衰竭。
他說:「回去吧。」
「嗯。」雲嘉把塑膠袋掛在車把上,走在他身邊,小口喝著水。
這邊的路她不太熟,「從這邊回去,是不是路會遠一點?」
他記憶力好,對路線和方位敏感,只要走過一遍腦子裡就有地圖,稍想想就有結論。
「挺遠的,要多走好一會兒。」
「哦。」
他忽然又說:「多走一會兒也挺好的。」
雲嘉奇怪地看著他,明明出了汗又很累的樣子:「哪裡好啊?走路多累。」
他沒有說話,只迅速單手扶車,另一隻手伸出去,握住倒退著走路的雲嘉的胳膊,讓她不至於被腳下攔路的石頭絆倒。
等她站穩,他又很快收回手。
想跟她說「注意看路」,但一想,是路的問題,不是她的問題。
不用教一隻鳥如何用腮呼吸,因為水裡,本就不是它該待的地方。
他抓自己胳膊那一下,短促又觸感清晰。
男生手掌那麼大,體溫那麼高的嗎?揣著一些輕盈的心思,雲嘉走路的步子也乖巧了很多。
之後那段路,他們閒聊著。
雲嘉不僅自己分了心,還能感受到莊在好像也心事重重。
莊蔓不在家,雲嘉把買來的冰淇淋放在桌子上,馮秀琴對雲嘉的到來感到高興,她立馬撇下縫紉機上的活兒,拿起錢包,說去巷口買兩個滷菜,順便把跟小朋友玩的莊蔓接回來。
雲嘉說不用為她額外破費,但是馮秀琴已經腳步很快地消失在門口。
看著門口的那片空地,去年冬天她跟莊在在那兒烤過火,由冬到夏,半年了。
她又發了一會兒呆,再轉頭時,莊在正看著她。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看的,因為她拿馮秀琴的熱情沒辦法,剛剛走神很久。
他臉上的神情與平時不太一樣。
「其實你不應該再來這裡的。」
莊在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雲嘉愕在原地一步不能動。
他的聲音和表情都讓雲嘉感到陌生。
「這裡的流浪狗,你救不完的,那些虐待狗的人,你也沒有辦法懲治,你怎麼會到現在還不明白,這裡跟你所在的世界,根本不是一個秩序,你適應不了,你也不應該適應,你的到來,只會讓這裡的人,覺得很奇怪。」
他頓了頓,吐出四個字。
「也很麻煩。」
雲嘉其實已經聽懂他想要表達的意思了,但是語言似乎比思維遲鈍,還是要問。
「你覺得我,很麻煩?」
雲嘉回想不久前他說等一會再陪自己去找小狗的樣子,那時候她還以為他在哄她,她還覺得開心來著,那種低聲,原來是……不情願的意思嗎?
自己讓他覺得很麻煩了?
他說「是」,也是低聲。
雲嘉眼裡忽的酸澀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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