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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賽小組考完試還要開這麼久的會嗎?」
他接過紙巾,卻像是忘了紙巾是用來擦汗的,握進手心里,下意識用自己的手指背擦了一下鼻子,聞到紙巾上的香氣才反應過來,他問雲嘉:「等很久了嗎?」
「沒有很久。」
雲嘉說有事要來城中村一趟,並且需要他幫忙,他現在來了,卻還不知道要幫什麼忙。
他推著車子,走在陽光照來的那一邊,問:「今天是要幹什麼?」
雲嘉來過這裡多次,差不多了解這些流浪狗的活動範圍:「找一隻受傷的小黑狗,現在天氣熱了,這裡環境又差,它那個傷口發炎了我感覺很嚴重。」
握著車把的手指在雲嘉說話的聲音里攥緊,她目光低下去,顧著四處搜尋,並不能看到莊在此刻呼吸都滯澀住的樣子。
黏熱的風吹得人很不舒服。
他像是不會組織語言了,頓頓的,問:「你要,做什麼呢?」
「當然是救它了。」
莊在:「這裡流浪狗很多。」
「我知道。」雲嘉四處看著說,「所以它受傷了,搶不過那些大狗,都吃不上什麼東西。」
說到這裡,雲嘉很氣憤,扭頭告訴莊在:「而且我知道,很有可能是那個買板面的男老闆乾的!他虐待小狗,我之前就看到他把沒燒完的碎碳往那些流浪狗身上撒,那些小狗被燙得打滾亂叫,他還很開心地笑,真是變態!」
莊在想說,這裡有很多這樣的人。
像黎家那樣鄰里和睦、互贈吃食有來有往的情況,在城中村這裡幾乎是天方夜譚。
這些人生活在社會底層,也不知道經歷過什麼,形形色色的不好惹和不友善都明晃晃掛在臉上,風霜里打照面,早自顧不暇了,哪有時間擠笑臉。
心理有點問題,也實在不令人意外。
雲嘉看著莊在,發現他並沒有和自己同樣氣憤,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雲嘉問他:「怎麼了?」
看著她苦惱的表情,他心情複雜,有好多話想說,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好在他有一點邏輯梳理能力,很快就找到了問題的根源所在,如果她不來這裡,她就不會看到這裡的糟糕一切,也不會有這些本與她無關的苦惱。
想到自己也是給她帶去苦惱的一部分,他的心也像這片被風黏熱包裹、在明媚夏日裡滋生腐爛的城中村。
莊在回頭看著正在耗盡熱量的落日,那些離這裡很遠很遠的高樓,浸在赤紅的晚霞里,有種很好的氛圍。
他忽然有點難過,他不能跟雲嘉朝那邊走去。
雲嘉也扭頭隨他望去,卻不知道他在看什麼,是晚霞嗎?可她只看了一眼,便把視線扭回來,落在近處的莊在的臉上。
「你在看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沒有移開目光,任由晚霞照著,卻出了聲:「很熱,雲嘉。」
雲嘉剛剛就發現了,他走在迎光那一面,替自己擋著陽光。
「嗯,是有點熱。」
她感到自己的後背也有些汗黏住了。
想從包里再拿一張紙巾,因為看到他鬢角濕了,在晚霞里閃耀著光。
「回去吧。」
雲嘉拿紙巾的動作一頓,以為他說的是要回附近的出租屋,可是她剛剛已經跟寵物醫院打過電話了。
「那……小狗怎麼辦?」
他喉嚨艱難地動了一下,又猶豫了很久,低低地說:「以後再說吧。」
說完他像一秒不能再在原地多呆一樣,推著車,往前去了,意識到自己把雲嘉丟在晚霞里,他步子一沉,回頭看到幾步外的女生。
雲嘉用手搭在眉上遮著光,站在他原來的位置,朝晚霞看去。
仿佛要研究出一點名堂。
因為忽然覺得莊在變得有點奇怪,雲嘉以為是晚霞的鍋。
「雲嘉。」
雲嘉聞聲看向他。
他問:「你的傘呢?」
陽傘在包里,但是雲嘉不想撐。
她已經跟這裡很格格不入了,再撐那把淺色的法式陽傘,就好像用大喇叭朝四面八方喊,快來看我。這裡很多人打量人的眼光都很奇怪,她不是很喜歡。
雲嘉不說話,也有點不開心。
他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明明心里有聲音在強硬告誡,不要再對她說好聽的話,不要用示弱的樣子讓她誤會自己好像很需要她,漠不關心地走開,冷眼旁觀,拒絕溝通,這些都是你很擅長的事,你也一直在別人那裡做得很好。
可是,根本沒有辦法對著她的不高興無動於衷。
莊在先感受到自己喉結上下滾動的拖延,堵在嗓子裡的話,仿佛一團正在經受高溫錘鍊的金屬,遲疑越久,便與原來的形態越背離。
她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哪裡,生悶氣一樣看著他,他便聽到自己糾結多次的聲音,放緩了。
「過來好嗎?雲嘉,那裡很曬,我們先回去,等一會兒不那麼熱了,我再陪你去找小狗。」
她一哄就好,裙角翩然,抓著兩側的書包帶子,小跑來他身邊,嘴角一揚,唇邊兩個小小的笑弧,陽光下,甜得醉人,像個拿到保證的小孩子一樣笑著說:「你說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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