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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有人提醒他不要忘本,就在昨日。
他是如何回答的?莊在想了想,他好像沒有回答,當時雲嘉在場,甩話將那些人堵了回去。
年少時雖然沉默寡言,但稜角凸出,在他身上一眼就能瞧出冰冷防備。
長大了,也可能他現在才是更叫人防備的那一個,他說話多是一種不顯情緒的溫和,帶著對他人禮節性的體諒。
「阿姨,您別生氣。」
溫和還是很有用的,起碼是個台階。
陳文青坐下來,也不看人,自顧低聲自嘲道:「我有什麼好生氣的,我又不是你親媽,我還能按頭叫你聽話不成?可莊在——」
她目光一轉,忽然一副理直氣壯又暗含委屈的樣子。
「阿姨也沒有壞心對你,你到我們家十年,阿姨沒打過你、沒罵過你吧?我們雖然不是真正的親戚,但到底住在一起這麼多年,是有情分在的!你大了,阿姨也是看重你,才想著為你操心,你又沒有女朋友,亦桐人也漂亮,親上加親都是一家人。」
人做事,講動機和目的,陳文青這番聽著像掏心窩子的話,莊在都明白。
時代不一樣了。這句話是這兩年黎輝常掛在嘴邊感嘆的。
黎輝學歷不高,跟電腦沾邊的東西都叫他頭疼,早些年,雲松霖還建議他報個成人大學,事物更新疊代,人也要跟得上時代發展的節奏,但那時候黎輝憑著精通人情世故、辦事利索的一點本事,又有老總妹夫照應,夠他混得如魚得水了。
可人一旦沒有前瞻性,就很容易卡死在自身的瓶頸上。
這些年發生了許多事。
比如雲嘉出國,比如集團內鬥,比如黎嫣疑似有婚外情……這些有心維繫也無力更改的事,將黎家跟雲松霖之間的聯繫逐漸沖淡沖遠。
最重要的是,雲眾在內地大興土木的時代過去了,董事會細算爛尾工程和虧損項目,黎輝功不抵過,被邊緣化甚至被棄用也是情理之中。
沒了情分,什麼都會不好說了。
這道理黎家已經體會過一遍,放到莊在身上同樣適用。
眼看著這個年輕人受器重,前程似錦,黎輝的親兒子不像話,如今憑著莊在才能被雲松霖夸一句「你黎叔叔把你栽培得很好」,他們當然不會放任莊在和黎家漸行漸遠。
剛好陳家那邊也頗有意,說兩人高中同窗,如今郎才女貌,親上加親,豈不正好?陳文青這才拉下臉來辦這場相親宴。
她心裡多少有些底氣,畢竟莊在工作這幾年對她和黎輝一直周到,即使年節都不一定回來過,但禮品沒少往家裡送,一直很規矩聽話。
不成想,鬧成今天這麼個情況。
「阿姨,你說的很對,我們雖然不是真正的親戚,但是有情分在,我一直很感謝您和叔叔,我不會忘,如果沒有你們的收留,不會有我的今天,尤其是叔叔一路的栽培,在我身上花的心思比黎陽都多,我都記著。」
黎輝這時才說話:「培養你不是指望你還什麼,阿在,黎陽不成器,叔叔一直拿你當自己親兒子一樣,你明不明白,叔叔望著你好。」
「我懂。」莊在始終不卑不亢。
黎輝想明白了,深重地呼氣吐氣,然後做了決定一樣跟陳文青說:「亦桐那事就這樣吧,這也是講緣分的,阿在心裡有自己的主意,我們還是要尊重他。」
陳文青在大事上一直拎得清,從不違拗丈夫的意思,莊在態度也好,她火氣早就下得七七八八,此時咕噥道:「這不是看著阿在也到年紀了,我才著急了嘛。」
「不用著急,」黎輝笑笑說,「你還怕沒有小姑娘想嫁給他啊?放心吧,多著呢,我都聽說了,孫家那個女兒經常去公司。」
「受孫總之託,給孫小姐找了一份暑期實習。」
好在那班也不是誠心上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今早莊在回公司,聽說這位孫小姐已經好幾天沒來了,點開她的朋友圈,昨天深夜發了東京塔的夜景,白天還有一條,是跟幾個同齡女孩兒去了銀座購物。
文案是,心情不好。
莊在放心了,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他得確保對方在實習期間安全活在這個世界上。
帶孩子很心累。也是因為這件事,他對黎家夫婦又多了一層新的理解,全然無愛地寵著一個小姑娘,是完全辦不到的,即使利益相關。
陳文青叫田姨去廚房把幾道菜熱了熱,這頓飯還是要像模像樣地吃完。
黎輝拿過分酒器,正說著好容易回來一趟,爺倆好好喝一頓。
陳文青將番茄牛腩放到莊在跟前,問起這位孫小姐:「我倒聽徐太太提起過,年紀是不是小了點兒啊?」
「開學大四。」
陳文青一算:「那跟你差了四五歲呢。」
「差不多吧。」
一頓酒喝到黎輝臉色漲紅,莊在再三勸停,才算結束。
莊在也有點過量,連續兩場喝成這樣,胃裡有種積重難返的不適,騰江倒海似的,但他沒空去喝杯熱水緩緩,因為喝多了的黎輝拉著他一個勁兒說話,從早年創業的種種艱辛到如今看著黎陽不成器的心酸,竹筒倒豆子似的往外說,好幾次抹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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