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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逐拗不過她,仔細收下了。方才與她告辭,他在客院中想了幾番,將新衣穿上給她看看。
他腳步頓了頓,沒想到長錦一個小少年竟然將這裡收拾得井井有條。
長錦從屋裡走出來,頸上掛著襻膊,兩臂的袖子挽上去,露出結實的小臂。他大步流星,臉上笑得燦爛:「郎君,我正巧做了晚飯,我們一起吃吧!」
蕭逐怔了怔,跟在他身後走進去,屋裡擺著一張簡陋的木桌,桌子上是一大碗冒著熱氣的紅薯粥,還有幾個饅頭和幾碟炒菜。
長錦年紀不大,幹活又利落,正是飯量大的時候,也難怪給自己做了好些飯食。
蕭逐目光微轉,發現還有一些並不新鮮的生菜擺在軒窗下,他問道:「這些菜你是從何處找來的?」
長錦擺好木凳,回答說:「郎君上回說街頭有個賣餛飩的老婆婆,我第二日特意起早去給她幫忙,這幾日每日都是如此,岑婆婆就將家裡吃不完的一些蔬菜給我了。」
他指著窗下堆放的蔬菜,撓了撓後腦:「雖然不太新鮮,但能吃上飯已經很好了。」
蕭逐頷首,他跟長錦只有幾面之緣,並不相熟。原以為他是舅舅派過來傳遞消息的人,但現在這麼看,長錦又像是舅舅派來照顧他的。
蕭逐搖了搖頭,淡淡道:「我在侯府用過飯了,你吃吧。」他拿了本書走到木床邊坐下。
「那好吧郎君。」長錦沒強求,拿起一隻饅頭,就著炒菜大口吃起來。
「前幾日我讓你趁著上元日拿出去賣的竹籃怎麼樣了?」蕭逐忽然想起來這事,前幾日在侯府里做花燈,他看到剩下的竹篾,空閒時候用它們做了竹籃拿給長錦,囑咐他在擺在街上賣掉。
長錦從懷裡掏出來一隻錢袋晃了晃,銀錢叮噹響,他笑著道:「郎君,上元節人可真多,你編的竹籃又結實又能裝,賣了好多,錢都在這裡。」
「那便好。」
自從來了鄞城,姜善寧幫過他許多,學堂的束脩也是她給他墊的,他得想辦法掙些錢,手頭沒有銀錢做什麼都不方便。
長錦自從來到鄞城就孤零零的呆在這裡,好不容易盼到蕭逐回來了,他趕緊問蕭逐最近的情況,「郎君,你這幾日在侯府有什麼進展嗎?」
「怎麼了?」蕭逐挑眉。
「我走之前大人再三叮囑我要幫助郎君,郎君若是遇到什麼困難,儘管跟我說,我一定盡我所能。」長錦低下了頭,「其實還有一點,大人如今在潯州的鏢局裡過得很艱苦,我不知道郎君到底有什麼計劃,只希望大人能夠過得輕鬆一些。」
「舅舅他,在鏢局中過得不好?」蕭逐合上手裡的書,眉頭微蹙。
長錦嗯嗯了兩聲:「潯州曾經的世家大族是葉家,葉家遭受陛下打壓後不復往日輝煌,大人也隱姓埋名在鏢局裡討生計。而潯州遭受了戰亂,民生凋敝,這幾年來各商戶的生意都不好做,有時候一天連飯都吃不飽。」
他越說聲音有些低落,目光放在手裡的饅頭上,抽泣了幾聲。「郎君,我說這些沒有催促你的意思,郎君對於自己的計劃心裡有數就好。」
蕭逐靜默了片刻,若說計劃,其實他自己都沒有非常明確的計劃,他只知道十幾年來他一直過著卑賤的日子,他是一定要回去永京,一定要向那對帝後報仇的。
如此想著,蕭逐掃了一眼長錦,十四五歲的少年皮膚黑黑的,小臂遒勁有力,一看便是那種從小幹活的孩子。
他端起紅薯粥大口喝著,喝完將碗邊舔乾淨,一點也不浪費。
蕭逐移開目光,重新翻開書冊,垂眸盯著書頁上的每一個字。
他本就孤身一人,好不容易習慣了身邊有姜善寧,但是對於葉覺平和長錦,他們將報仇的心愿系在他身上,他卻絲毫沒有和他們身在同在一條船上的危機感。
他和葉覺平雖有血緣,但是從未見過,而他向來親緣淡漠,也從不在意。
蕭逐眼底幽深如寒潭,盯著手裡的書冊,耳邊是長錦斷斷續續的說話聲,直到聲音越來越小,他抬頭看去,發現長錦趴在桌邊睡著了。
他看了一會兒,起身走過去將他提起來,不輕不重的放到木床上,隨後拿著書冊去了隔壁的院子。
*
冬去春來,嫩柳發芽,鄞城地處北地,春日來的格外晚。
積雪還沒有消融,學堂便要開課了。
姜善寧苦不堪言,開課的前一天她還在蕭逐那裡背詩經。
她趴在書案邊,手裡捏著詩經的書角,閉著眼睛,嘴裡念念有詞:「……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等她背完這一篇《無衣》,蕭逐彎了彎唇角,不吝誇讚:「今日的三篇背的很快,都是對的。」
姜善寧直起身子一展愁容,揉了揉臉頰,「我昨晚背了一整晚呢,今天肯定背得熟。」
她的手邊擺著幾張宣紙,上面寫著夫子布置的另一個課業,是根據詩經中的某一詩篇寫一篇自己的理解。
她前幾日寫的時候,蕭逐跟她一起寫,姜善寧以為蕭逐只是背過詩經就可以了,沒想到他將這個課業也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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