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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曲硯濃一手發掘的寶地, 是她一手將它從荒僻無人的郊野打造成五域修士揚名證道的聖地, 不會有人比她更熟悉閬風之會的每一寸土地。
在無數神乎其神的傳聞里,還有人猜測閬風苑根本不是天地偉力形成的, 而是曲硯濃為了閬風之會強行締造出來的。
從前衛芳衡都當作無稽之談一笑而過,可現在她又不確定了。
什麼樣的寶物值得曲硯濃花費這樣大的心思去藏?
原先衛芳衡覺得自己對曲硯濃的過去有些了解了,可現在她又忽然覺得她其實一點都不明白。
「小芳,別發呆了。」曲硯濃忽然叫她。
衛芳衡回過神,滿臉不高興,「誰是小芳啊?不許這麼叫我。」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鯨鯢一聲嘶鳴,拉著寶車越過青山重巒,在成千上萬修士的恭敬行禮中直直投入閬風苑。
鯨鯢墜向閬風苑的一瞬消隱,連帶著光華四曜的寶車也倏忽不見了,只剩下碧藍的青空,留給旁人不住回想。
裁奪官的席位背靠閬風崖,宏大如仙台,虛虛地環保著閬風苑的千山萬壑。
在冠蓋滿座的簇擁里,最上首的那尊金座已經空了很久。
胡天蓼坐在眾裁奪官之間,當鯨鯢寶車出現在千里青空之上時,他也跟著眾人一同起身,仰首長望,躬身相迎,不經意地瞥見那輝耀高華的金座,從他們的位置望去,那張金座高高在上,遙不可及,俯視每一個人。
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坐上那張金座了,因為除了高居青天之上、分定五域、令天下服膺的那個人,再沒有誰有資格睥睨眾生、俯瞰人世。
數百年過去,金座終於再次迎來了主人,恰如這群龍無首的山海域,又重迎無冕之君。
曲硯濃踏在長階上,不緊不慢地向上走,衛芳衡跟在她身後,手裡提著個竹籃,縮小數百倍的鯨鯢在里面搖搖晃晃,玄妙的靈氣波動一層層盪開,遞到裁奪官們身側,如瀚海波瀾。
上次來閬風苑的時候,她並沒有坐上這尊金座,只是在常座的首位上觀看周天寶鑑,如今時隔數百年重新站在閬風苑的頂點俯瞰人世,竟有一瞬恍惚。
「諸位——」
她立在金座前,袞服冕冠,玄衣薰裳,華曜無窮,高不可攀,聲音清越,如風吹空谷,迴蕩遠山巔,「百年未見,別來無恙。」
自裁奪席起,到漫山遍野,閬風苑下所有修士,無論修為高下,齊齊俯身長揖,「伏謁仙君千古。」
萬眾齊聲,如蓮花初綻,空谷傳響,隱隱震盪雲海。
一個人在五域四溟所能達到的極致威望,也莫過於此了,這天下悠悠萬年,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向前數,沒有任何一個化神修士擁有過她這樣的聲勢,向後看,也絕不會再有了。
曲硯濃抬手,隨意地向下壓了一壓,「巳正已到,比試可以開始了。」
她若不宣布,大家聽裁奪官或戚長羽指揮,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可她這麼隨意地揮手,戚長羽在高台上主持閬風之會,忽然就叫人覺得光華黯淡了下去,仿佛站在那裡的並不是手握大權的滄海閣閣主,而是隨便的一個什麼人。
仙君若在場,剩下的每一個人都成了陪襯,就算是滄海閣的閣主,也只是無關緊要的一個路人。
戚長羽感受到這無形的變化,下意識地攥緊了袖口,觸碰了一下里面的什麼東西,卻又在轉瞬之間鬆開。
他安慰自己:他的榮光本也就依附於曲硯濃的聲勢,她越是聲望超然,他所能借到的力也就越大,她不會永遠留在人前,等她回到知妄宮,他又會收穫更多的餘蔭。
這麼一想,戚長羽的心氣又平了,他神色從容,侃侃地宣讀,「閬風之會的最後一場比試地點在碧峽……」
*
申少揚站在周天寶鑑前,分了一半心思去聽戚長羽的講解,另一半心神卻停留在手上的靈識戒。
「哪裡不一樣?」他好奇地問。
衛朝榮形容不出來,但他心裡很明白,這樣氣派輝煌的場景,曲硯濃從前是不會喜歡的,而那座窮盡物華天寶雕琢而成的車輦,她以前更是碰也不會碰。
因為那是檀問樞的東西,曲硯濃從骨子裡排斥任何和檀問樞有關的東西。
就算時光能銷磨意志,可性情呢?
曲硯濃已經是五域的無冕之尊,這世上不存在任何能勉強她的外力,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能讓她的喜好和性情天翻地覆?
「我不知道。」他最終說。
申少揚還以為自己會聽到什麼大秘密,沒想到前輩沉默了很久,最後卻給出這樣一個答案。
「前輩,這都過了一千年了,仙君當然會有變化的。」他不以為然地說,「普通人每年性格都會發生變化,你總不能要求仙君過了一千年還是從前的模樣。」
那可是曲仙君!
作為五域的至強者、人人公認的天下第一,每天得面對多少紙醉金迷的誘惑?形形色色的討好諂媚。
就算曲仙君道心堅定,總也會有點不一樣的。
「前輩,你要是真的擔心,就該膽大一點,直接去找曲仙君。」申少揚恨鐵不成鋼地說,「你看戚楓的小叔,就靠曲仙君對你的感情,圖謀到了多少好處?當初咱倆遇見的時候,你要是直說你和仙君是道侶,我絕對立馬就趕到山海域,哪還有戚楓他小叔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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