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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了他的話也不惱,反倒被逗笑了,「那你就努力活到那時候吧。」
他竟然也答得很上心:「會的。」
——但他沒有。
曲硯濃倏然回過神,默然望著那雙緊握著她的、陌生的手。
她無聲地嘆息,微微用力,將漆黑面具後的人拉了上來。
那人借著她的力,三兩步登上殘缺的甬道,不作聲地站在她面前,沉默地凝望。
這一瞬間,她克制不住地想起衛朝榮。
很多次,他就這麼默不作聲地望著她,如果她不出聲,他能一直默默地看下去,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什麼。
她在這全然陌生的身影上找到了他的影子,這一千年她從未從任何人身上找到如此相似的感覺,她不會認錯的那種感覺——萬一他真的是衛朝榮呢?
萬一呢?
她總要看一眼!
曲硯濃驀然抬手,將面前那礙眼的漆黑面具一把摘了下來。
第21章 鎮冥關(八)
面具落下, 露出一張呆滯的臉。
不是衛朝榮。
這是一張眉清目秀的臉,朝氣昂揚,有股年輕人特有的意氣風發, 無懼無畏,很能博得旁人的好感。
然而在這張清秀朝氣的臉龐上, 竟生長著一道道縱橫交錯的黑色紋路,猶如虺蠆攀附在面頰上, 細看去,詭異可怖。
曲硯濃攥著面具,挑了一下眉。
她已很多年不曾見過這樣的紋路, 以至於驟然望見一個臉上長著黑色紋路的修士, 竟有種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方今之世,大約已經沒多少人能認出這種紋路了,因為這五域四溟中只剩下仙修傳承,四海一同。
但就在一千多年前,世人還對它很熟悉, 因為每個魔修剛剛鑄成魔骨的時候,臉上都會浮現出這種黑色紋路,鑄成了魔骨,就意味著魔修正式踏入築基期了。
魔紋持續的時間不定,因人而異, 一般來說魔修的根基越深厚、實力越強大,魔紋持續的時間就越短暫。
當初曲硯濃鑄成魔骨、踏入築基的時候, 魔紋在她臉上只淺淺地浮現了一層便褪去了, 而她的同門往往需要好幾年的時間。
不過, 無論資質到底怎麼樣,曲硯濃還真沒見過像申少揚這樣修為已經到了築基後期, 臉上卻還帶著深深魔紋的人——這資質得有多差啊?看申少揚在閬風之會的表現也不像啊?
難怪這小修士要戴面具,就算被元嬰裁奪官斥責了也不願意摘下,暗號裙一五耳二漆霧而爸義更新漫話視頻廣播劇胡天蓼怎麼說也是見過魔修的元嬰大修士,一旦看到申少揚臉上的魔紋,立刻就能反應過來。
以仙修對魔修的成見之深,若是申少揚的魔修身份暴露,也許現在立馬就會被懷疑是他蓄意破壞鎮冥關——反正周天寶鑑沒有將當時的情景映清楚,誰知道究竟是誰幹的呢?
申少揚也算是幸運,這一刻的周天寶鑑並沒有映照艮宮,揭開他面具的人也不是任何一個元嬰裁奪官,而是曲硯濃。
愛也罷,恨也罷,她畢竟也曾是個魔修。
也虧得申少揚藏了這麼久,都快趕上衛朝榮當初在魔域了。
曲硯濃漫無邊際地想著,攥著面具,說不出的失望。
全然陌生的臉。
不是衛朝榮。
當然不是衛朝榮,不可能是他,她早知道的,只是又明知故犯地犯了一次傻,相信他會如約歸來,即使歲月綿長,她已慢慢淡忘他的名姓。
傻得可笑。
她自己都想笑,怎麼會這麼愚蠢,去相信一個自己給自己編織的虛妄幻想?
檀問樞說:人總是死於對旁人的幻想。
她一次又一次深陷在這幻想里,從沒學會掙脫。
被揭下面具的人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像是根本沒能對她這突兀的舉動作出反應,雙目失神地望著她,動也沒動一下。
曲硯濃垂下眼瞼。
她抬起手,將面具重新扣到申少揚的臉上。
「您、請問您是哪位前輩?這個時候出現在鎮冥關,您不會就是曲仙君吧?」眼前人終於像是回過神,愕然而侷促地看著她,一反之前沉默寡言的模樣,活躍得有點過分了,問題一個接一個,「您剛才為什麼忽然揭開我的面具?我讓您想起什麼了嗎?」
曲硯濃微微皺眉。
她還是更喜歡眼前人方才一言不發、沉默凝望的模樣。
「魔修敢來參加我的閬風之會,膽子倒是不小。」她打斷申少揚喋喋不休的問題,語氣淡漠,聽不出情緒。
申少揚愕然:「什麼?」
他簡直快被這一串接一串的變故搞暈了!
方才他按照前輩的指點閉守神識,就如修煉時陷入冥想一般,根本不清楚外界發生了什麼,睜開眼的時候,就看見這個神容瑰麗攝魄、氣息縹緲無定的女修。
還沒等他驚詫,他就感受到臉上一片空蕩蕩,面前女修手中攥著的分明就是他的面具。
向前輩求救時,申少揚怎麼也沒想到,他醒來時不僅從破碎虛空回到了鎮冥關內、眼前多了個陌生女修,就連戴了幾年不敢摘的面具也被摘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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