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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愣,繼而笑起來:「看來七公主的婢女果然不同凡響。」
「……哪個七公主?」
「如今提起七公主,除了齊國的那位七公主還能有誰?」
我沉默。如果只是要謝我,以我現在奴婢的身份,他大可隨便打發些銀子,他卻費心地通過姬玉要和我見面,可見應該還有別的事情。下面大概要進入正題了。
「你……可曾見過九公主?」他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幽幽開口。
我愣了愣,沒想到他竟是想打聽我。他一臉愧疚神色,看來五年前的事情,他並不像我這樣看得開。
「自然見過,七公主與九公主自小形影不離,奴是七公主的婢女,也就是九公主的婢女。」
他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她……現在怎麼樣了?」
「她死了。」我輕描淡寫地說:「她死在宋國的婚宴上,同七公主一起。」
他明顯愣住了,眉目間有些悲傷,張口想說什麼,卻最終只能嘆息一句:「我終究還是對不起她。」
「奴不知,您有哪裡對不起九公主?」
他又是一愣,他大概以為作為一個齊國人,還是認識九公主的,應該恨他指責他才對。
「我背棄了和她的婚約。」
我望著眼前這個一臉自責的男人,不禁想笑:「您搞錯了,您背棄的是和齊國的約定,是和齊王的約定。您和九公主之間,沒有任何的約定。所以您對不起的是齊國,是齊王,而不是九公主。」
他似乎有些茫然,我頓了頓,又開口:「九公主不恨您,嫁給您或者是其他的什麼人對她來說都一樣,都不是她自己選的。何況現在您有了夫人,若是當初您娶了九公主,不就遇不到夫人了麼?」
他的眉頭漸漸鬆開,問道:當真?」
我笑:「奴以身家性命發誓。」
於是他也笑起來,似乎有些釋然了:「看來,我高估了自己對九公主的影響力。世人盛讚七公主的美貌,聽你這麼一說,我卻覺得九公主也是尤物。可惜……」
我捧起茶杯悠悠喝了一口茶,窗外有細細的小雨,風也是濕的,溫暖的。讓我想起來多年以前的某個小雨天,期期拉著我跑到宮中的一座假山邊,指著一個遠遠走過的男孩說:「九九,他就是你將來的丈夫。」他一閃而過,那時他不過十四五歲,穿了件紫衣,沒有撐傘,身影很稚嫩。
那時我也並沒有把他瞧得仔細,腦中反而浮現出一個鵝黃色衣服的男孩,笑得天真爛漫。現在想來,我之所以可以那麼釋然,也許是因為在他之前,我已經把另一個人放在了心上。
第3章 棋局
自那一次會面之後我就再也不曾見過南懷君了,想來這一樁算不上什麼恩怨的恩怨也已經妥善了結。若有一日陰曹地府相見,也免去我解釋的口舌。
倒是姬玉開始時常喊我過去。
剛剛成為阿止的這些日子,其實我很少見到姬玉,多半是夏菀或者萊櫻來教我規矩,又有其他的姑娘們傳達姬玉的意思。他看起來是很忙的,也不急著要我做什麼。
第一次去他的房間時,他穿著一身白色單衣,面前放著一盤棋,撐著額頭,一雙鳳眼含笑看著我。
「會下棋麼?」
他這樣問我。
我搖搖頭:「不會。」
他以手托腮,也不介意的樣子,指了指對面的位置:「坐吧,我來教你。」
我應下坐在他的對面,他將棋局上的棋子盡數拿去放入藤盒之中。燈火搖曳下他的手指白且修長,指腹和虎口有薄薄的繭子,是一雙好看的棋者的手。
「你可知我此去樊國,卻是為何?」他一邊收棋子一邊問道。
「不知。」
「不妨一猜。」
我抬眼正對上他的目光,他漫不經心的笑容里透出一絲銳利。我於是想了想他近來做的一切,回答道:「公子從余國而來,我聽說吳國和趙國結盟出兵同餘國開戰,余國積弱已久節節敗退,吳趙大軍已經直逼余國都城,放出話來說滅亡余國只是朝夕之事,若有別國來救,等余國滅後就來攻打那個國家。余國與樊國一向交好,公子此番是受余國國君所託向樊國求援麼?」
姬玉笑笑不置可否,只是問道:「是誰跟你說我從余國來的?」
我看著他,原來如此,他知道那八個姑娘什麼都不會跟我說。想來她們對我的疏遠,即便是子蔻也很少與我提起他們之前的旅程和姬玉的事情,這一切都是出自他的授意吧。
他還是防備著我的,這也正常。
我搖搖頭:「沒有誰告訴我。先前替公子收衣服的時候看到一件絳紫袍子,是余國僅次於王族的尊貴制式,非常新而且放在最上面,應當是新得的。以余國目前的形勢,必定是有事相求才會給公子這樣尊貴的禮物,那麼大約就是與這場戰事有關了。余國與宋國樊國相鄰,公子此番經宋國走水路到樊國,也是最快的路。」
姬玉摩挲著手裡的棋子,沉默了一會兒,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你猜的不錯。我有時真的很好奇,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東西?」
天下形勢,各國風土,禮樂制式。
「齊國太史令大人還在世的時候我受教於他,平日多看了一些書,多聽了一些故事。齊國滅亡之後也在外流離了一陣,見了些世面。」我說得很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