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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她本不想說。
但是看著陸叔兢泛紅的桃花眼,沈縱頤倏然間想起朝鑒。
這些話是朝鑒當初對她說的。
“你這般靈根低劣的修道者在金烏州數不勝數,待在鄔道升身側終有一日被捨棄的。”
她如今如數奉還。
“噹啷”一聲,陸叔兢手中的短劍掉落,他蜜色的面龐慘雲密布,他顫抖唇,無話可說地重複道:“我於你而言,已是無用之物了……?”
他不過辭了將職才幾日,陸府成為皇室之物才幾日……他便對她來說是個廢物了?
便是再狠毒的陰謀,再斬盡殺絕的死局,他也從未聽聞過如她這樣、這樣冷血的掌局者。
他甚而就躺在他們的不遠處……生死未明呢,她卻能和刺客你儂我儂。
“沈縱頤……”陸叔兢雙眼通紅,死死盯著沈縱頤平靜的面龐,嗓音喑啞但哭音難掩:“你怎可這樣對我!?”
望著強忍痛苦的陸叔兢,沈縱頤起身,踩在冰冷的地面直視他道:“念在你與朕少年相伴一場,朕便點你兩句。”
“貪慕情愛猶如火中飲酒,燒身便罷,最悲在以熾痛為暢快,成了寒灰猶不醒悟,甚而引以為傲。”
“陸叔兢,你實是有此蠢相。”
“蠢?”陸叔兢慘澹咧嘴,他甩開身上的婚衣,將碎成幾大段的婚衫抓在手中,他抖著它們對沈縱頤低吼道:“這不是你為我挑的嗎?這不是經過你同意才穿到我身上的嗎?這不是!你的蠢相嗎!?”
沈縱頤望著他手中被血浸濕的衣裳,微微一笑。
原先難以靠近的堅冷麵容似乎也因此笑而稍稍柔和起來。
陸叔兢見狀,眼神霎時亮起,他幾乎像獲救了般掉下眼淚,邊哭邊笑道:“我就知道……這不是、是蠢,我就是成了灰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爺就是成了灰也是最俊俏的一堆。你一定……一定不捨得我真的成灰的……對不對……我就知道……就知道……”
下一刻,他臉色重新慘白起來。
因沈縱頤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臉,緊接著面無表情開口:“陸叔兢,這些是宮人送來的式樣。朕不過需點個頭,毫不費力。”
她可以對任何人做到。
這不過是極小極小的事情,沈縱頤難以理解陸叔兢還能用這件事說服他自己。
沈縱頤從未愛過人。
但她了解別人愛她的模樣。
都是如陸叔兢這樣愚蠢至極。
動輒生死交託,好似除了得到自己,他們便再無欲望。
陸叔兢好像被她的話敲碎了某種好不容易鑄就起來的希望,他突然崩潰,俯身拾起短劍便向床榻衝來。
“陛下!”沈合乾猛地起身。
但沈縱頤只是看著陸叔兢越來越靠近的身子,神情淡漠。
沈合乾張開手臂,意欲將其護佑在身側。
陸叔兢本就不想傷沈縱頤,見沈合乾衝出來,眼中恨意猙獰,提劍便徑直扎向對方。
沈縱頤見狀,平穩地從交起手的兩人身側走過,丟下一句:“不要在朕殿內死了”,便迎著一大堆焦急萬分的宮人們走出了殿門。
宮人們顯然想問殿內發生了何事,如何會有兵器相錚之聲,但沈縱頤只是下令道:“無朕手諭,任何人不得進殿。”
於是宮人們戰戰兢兢地在側殿幫沈縱頤換了朝服。
第96章 破心結(三)
沈縱頤一出殿門, 沈合乾便恢復了冷漠面孔。
他閃過陸叔兢不成章法的攻擊,淡然從床榻走下。
“賤人!”陸叔兢怒目圓睜,俊容被氣得有幾分猙獰。
他一擊不成, 接連又追趕過去。
二人都在戰場上磨鍊過半年, 身手不相上下。
但因體內迷藥未消, 陸叔兢雖拼了全力, 對沈合乾完全下的死手, 在緊要關頭卻總是會被對方抓住機會化解了攻擊。
沈合乾甚而在他的連番索敵下穿好了衣裳。
望著完好無損的紅衣男人,陸叔兢氣得喉間腥甜,恨意怒火扭曲了他素以為傲的功法, 讓他這個在戰場上十戰九勝的陸小將軍, 竟然連一個文官的皮都沒碰到!
陸叔兢忽而嘔出一大口黑血,顫抖著單膝跪倒在了地上。
昏暗的目光里出現一抹紅衣,和他昏迷前的場景莫名重合。
“你這個……”
知道來人是誰,陸叔兢頭也不抬地開始咒罵。
他搜刮盡胸中已知的最惡毒的言辭,極盡憤怒仇恨地朝沈合乾吐盡醜惡的詞彙。
可是罵著罵著,陸叔兢竟而沉默下來。
沈合乾從始至終的不作聲讓他覺得自己好像輸了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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