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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覺得沈縱頤更適合穿鮮艷點的衣裳,但到底沒多說什麼。
沈縱頤頓了頓, 咽下對漂亮衣衫的誇讚,輕手撫平細紗,而後再不看其一眼, 緊接著確認起小比的參選人。
“靈均宗的蘇少主, 煉器宗的孟照危……我們陸渾山除了我, 朝鑒師叔去不去?他現在還把自個關在洞府里不見人嗎?”
江春與抿唇點了點頭。
沈縱頤起眼瞧見她面色似乎不太對,音量稍歇, 想了會兒,忽而輕聲問說:“江長老,我的靈台是不是……情況不妙?”
“……”江春與側開臉,臉龐落在門口的光色里,明晃晃地看不大清具體神情。
只是她清寒的聲音像光里的浮塵般飄到沈縱頤耳邊:“縱頤,勿要……過分傷心。這是你的靈台,你合該知道全貌,長老不瞞你。”
“只是我一旦說了,你千萬冷靜。後山兇險之地,待傷好後再去也不遲。你破損的靈台……缺口甚大,靈氣在泄,修為也已……回落至鍊氣期以下了。”
沈縱頤裝出驚訝的模樣,出聲低沉難過,眼神卻很平靜:“鍊氣期以下的修為,加之我的沉疴病體,怕是連凡人都比不過。”
江春與若是回頭,便能發現不對勁,但她連餘光都不掃向沈縱頤,唯以耳力捕捉著弟子的每一寸鼻息。
沈縱頤在背後自嘲地笑了聲,江長老聽完,深吸一口氣,雙眼閉闔,長眉擰起,好似遭受修為回落之痛的人是她自己。
事已至此,江春與不無嘆息道:“你也該停下來好好休息了。陸渾山的事務由我全擔著也無礙,你且靜心養傷。”
“我只想強調兩件事,一則你的靈台短時之內遭遇接連破損,再以寒池靈力修復只怕是加重傷勢,故而這些時日,縱頤你便留在我四修峰吧。”
沈縱頤靜靜傾聽,眼神無波無動。
江春與捏緊袖角,她別過的頭在光影里微微垂低著,似在隱忍,她繼而講了下去:“二則……切記要穩固道心,傷雖在你一人身,卻是全陸渾山的損失。長老們與我商議過了,必要之時,傾盡山門之力也要為你尋到破困的法子。”
沈縱頤白玉似的臉泛出水紋般的笑意。
緩緩的清和的笑容,像是從心底流出來的笑,她溫柔地笑問道:“必要……何時才是必要之時呢?”
江春與被問得抿緊了嘴,她雙手握拳,將袖子頂起一個弧度,細青的筋脈在袖口中用力迸著。
“……”察知剛剛說的富有歧義的言辭,江春與原先準備好的話語現在怎麼想怎麼覺得冠冕堂皇,虛偽至極。
言辭像泥塊一樣堵在嗓子眼,江春與兀然從胸腔里反出一陣噁心。
她死死抑制著,半晌後壓聲道:“他們這些老糊塗,飛升不了就都瘋了。”
她說:“有些事情光是想,已叫我十分作嘔,縱頤,我不想你聽見這些事。”
江長老細緻秀美的臉終於在此時轉過來,鳳眸直視沈縱頤,啞著嗓子說:“陸渾山的人不能沒有大師姐……至少,至少我不可沒有你。”
藏青色硬挺服制時常讓江春與顯得不近人情,這時那長老服在晚霞里卻柔和得像流淌著的河海顏色。
江春與說完自個默了一瞬,而後慢慢地說:“縱頤,我向你保證,我不會放棄你。二機峰的各長老……”
她猶豫了下,俄而抬起眼,定音道:“我保證他們不敢放棄你。”
沈縱頤微微一笑,“那弟子多謝江長老了。”
江春與望著女子軟綿綿的笑容,心中積攢的所有氣力遽然間破了洞,空蕩蕩寂寥無比。
她再無話可說,緩慢地站起來,轉身朝門外走去。
瘦削的身影逆著殘陽,莫名透出幾絲孤獨的氣息。
沈縱頤和江春與共事多年,自然明白江副掌門現在處境並不算好。
江春與尚且不足兩百歲,論資質,二機峰比她年長者少說有數十位。
論修為,江春與化神後期的修為與二機峰的渡劫期們更是不可比。
江春與出色的管理才能和公允不二的性格是她能做副掌門的最大保障。
倘若她真的為自己忤逆眾長老,那這保障可就有罅隙了。
陸渾山的傳統是掌門之位如山不倒,副掌門如水飄搖,只看花落誰家。
沈縱頤的目光送江春與的背影直至消失,她方才念出口訣,以稀薄的靈力摔合了兩扇門扉。
夕陽余紅仍然順著門縫進來,柔媚地趴在她衣裙上,將淺色綢緞染成深沉的緋紅。
沈縱頤垂眼,淡淡地踢了下裙角,裙擺處繡著的不蔓不枝的粉荷隨她的踢動而漾起波動。
好似活轉了過來,掙著出刺繡要跳進主人的掌心。
沈縱頤低眼瞧看了會兒荷繡,突然道:“還是我的繡娘繡的更好看。”
她的繡娘從來不繡荷花,繡娘們給公主殿下只繡尊貴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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