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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曾聞到的血腥氣是來自他自身?
果真——犧牲巨大。
沈縱頤明白事情經過,抱緊了歸宥。
他虛弱至此,臉頰濺著星點血珠,俊美的面龐更添一股奇異的艷麗。
沈縱頤目光在他沾血的臉上短暫地停留了一會兒。
不可否認,她喜歡美人落敗時的模樣。
鮮血淋漓,傲骨不屈,讓她覺得有幾分可愛。
因為這代表她可以一手掌控他是生是死。
歸宥沉重地壓在她瘦弱的雙肩上,看得出來他極力想站直了,不給她增加負擔,可始終是徒勞無功。
“已已......放下我......呵......呵......快走......”他費勁地啟唇,說半句話便有一口血從嘴角溢出,流淌而下。
沈縱頤很快察覺到衣襟被他的血浸濕了,她側過臉,與他面頰相貼,這下連她雪白的臉都蹭上了暗紅的血跡。
她努力平穩著聲線,但還是不可避免地叫他聽出了哭腔:“哥哥,哥哥,已已不走,已已沒走......”
歸宥聽得心臟抽疼,他想安慰她,想對她笑笑,可是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的手臂耷拉著,也根本抬不起來。
空前的苦厄席捲過他的身心,比起身體上的劇痛,已已抽噎的聲音更叫他生不如死。
那人......那人還在身後。
已已出了屋,便已進入了那人的獵殺視野,逃不了了。
歸宥在屋內壓抑了許久的淚,終於在此刻滴落,他的鼻間儘是已已身上的清香,混合著鐵鏽味,有股雲霧混沌的窒息。
沈縱頤幾乎撐不住歸宥的身子,他要死了,身體便逐漸重得像屍體。
但她依舊拼盡全力地讓他倚靠著,儘量不叫他倒下。
死人的話,沈縱頤不願意看見有人死成屈辱的姿勢。
鄔道升在慢慢向他們走來,他踏著皂靴,無情地踐踏著歸宥的破爛符文,一步步靠近了她。
沈縱頤張皇地看了他好幾眼,眼神純澈又帶著幾縷天真的厭惡。
那點微不足道的厭惡讓鄔道升指節輕緊。
他忽視她的眼神,終於在他們二人三步外立定。
陰陽環靜臥在男人的掌心,沈縱頤的目光划過它,朝上望向它的主人,“不要、打我哥哥。”
她說話很慢。
慢得像剛學會說話那般乾澀。
可聲音很好聽。
在這般陰暗的夜中,她輕聲得讓人想起盛開的曇花。
鄔道升長眸微狹,首次正式地打量起少女的臉。
皮相極美,黑眸純良,眉睫烏濃,雪膚紅唇。
側頰染上髒污的血跡也不失一份鮮艷爛漫的美。
這就是妖道祭祀了一百人的鮮血復生的少女。
她瑰麗柔艷得像山霧深處的仙靈。
無怪乎妖道傾其所有地救活了她。
鄔道升眼光冷淡,祭出陰陽環,對她說:“讓開。”
沈縱頤立刻下了淚,顫聲道:“我不走,我沒走。”
她的話不知所以的,很混亂。
鄔道升聽出她的堅定,氣勢威凜,定睛冰涼:“你救不了他。”
“什麼......什麼是救?”她睜著淚意濕潤的雙眼,唇瓣紅潤可憐,“你別打我哥哥。”
鄔道升一頓,反應過來這少女將將復生,懵懂無知,不諳世事,心中更無善惡之分。
此地鬼氣衝天,陰森可怖,偏都為供養著個明澈無辜的少女。
還真是物極必反。
那妖道自己邪惡無二,卻嚮往著世間至純。
與歸宥戰前便發覺了他的重傷,鄔道升當時便明白妖道唯恐邪術不成,逼出心血加持術陣。
若非如此,二人本是勢均力敵。
殘忍冷血的歸宥有朝一日也會不求回報地為他人做出貢獻,鄔道升譏誚地冷笑一聲。
他對上少女膽怯目光,驀然間從唇角勾起一絲笑弧:“邪術所生者,不知會死否。”
他說著,陰陽環蹦出掌心,環環相撞,清鳴不斷,鳴聲激盪,令人聽之膽寒。
沈縱頤眨著眼,歪著頭看他,竟問道:“死?什麼是死?”
鄔道升手勢微停,冷眼對她道:“是你與妖道的歸宿。”
成。
果然是她這無情無欲的師尊會說的話。
沈縱頤當即清楚了鄔道升是沒有記憶的。
有記憶便不會要殺她。
看來他在幻境裡是個剛正不阿、除魔衛道的道士。
身份記憶變了,嚴苛冷漠的性子卻沒變。
惹人生厭。
沈縱頤張著眼,清亮的眸子始終盯著鄔道升看。
她不言語,就是這樣看著他。
鄔道升被這般純粹乾淨的眼睛注視著,不由攢眉:“轉過臉去。”
沈縱頤張了張唇,略微出聲。
鄔道升以為她會說“不要打我”此類的話,卻聽見少女啟唇道:“你的眼睛好漂亮。”
她接著苦惱地皺起鼻子,頗帶幾分嬌憐說:“我的手好痛,哥哥太重了,你幫幫我。”
歸宥因失血過多,在她懷裡不甘地陷入暈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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