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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小童的鼻涕越流越長,衛九將人放下,丟過帕子,「自己擤。」
小童照做,使了好大的力氣,隨後高舉手臂,將帕子抵還給他。
回到正房的寧雪瀅被鄧氏拉到一旁,「快開席了,阿湛呢?」
寧雪瀅指了指後巷的方向,「帶孩子呢。」
「啊?真的?」
「嗯。」
鄧氏走出門,看著自己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長子牽著個小童徐徐走來,不由得驚訝瞠目,「雪瀅,你在教會他過日子。」
曾經的長子,是不可能替誰帶孩子的。
寧雪瀅倚靠門邊,閒閒看著臉色鐵青卻任命拉著小童的男人,發覺這人有千面,比衛湛還難以捉摸。
大同鎮。
在連續剿了三座山寨後,禁軍士氣高漲,季懿行也因表現勇猛又活捉了一名山匪頭子而立功。
寧嵩在得知這個差點成為自己女婿的年輕小將的功績後,沒有如同好事者所設想的那樣從中作梗,而是大大方方給予了獎賞。
還不到大規模論功行賞的時候,寧嵩讓部下送了件袷衣過去。
即便不是自己的乘龍快婿,寧嵩也不介意年輕有為的新人脫穎而出。
袷衣可禦寒,季懿行又一連數日沒有更衣,身上由母親葛氏親手縫製的棉衣因翻山越嶺早已破舊不堪。他道了謝,捧著袷衣走進帳篷。
小跟班打簾跟了進去,「呦,是寧總兵叫人送來的啊!」
季懿行側頭,示意他閉嘴。
露出上半身的男子健壯挺拔,小跟班岔開話題笑道:「老大,你生得精壯,若是跨馬持戟,一定很威風。」
戟?
季懿行使刀,但也知使戟威風,「替我取來。」
說著,他將上衣系在腰上,露出古銅色的上半身走出營帳。
小跟班站在一排兵器架前朝他投擲出三叉戟,「老大,接住!」
季懿行穩穩握住,在蕭蕭寒風中揮舞起來,身姿矯健,身手了得,吸引了其餘午休的將士。
有資歷差不多的武將撇撇嘴,「就他最顯眼,有那個力氣,去抓玄鐵寨的寨主啊!」
那是大同鎮一帶所有山匪的頭領,也是致使大同鎮官兵、百姓不得安寧的禍害,正是昔日的承戟侯尹軒,曾官拜兵部左侍郎,後被貶為駕部主事,只因髮妻被皇帝看中。
後來,賢妃鬱郁病故,尹軒辭官銷聲匿跡,再後來,在大同鎮一帶落草為寇。
寧嵩帶兵幾次鎩羽而歸。
尹軒精通兵法,將山寨建造在易守難攻的險峻地勢,手握不少火銃,近親的下屬又全是亡命之徒,一個比一個瘋。
深知尹軒過往,寧嵩幾次勸降不成。
此番前來增援的禁軍都知皇帝下了口諭,砍下尹軒頭顱者,官升三品、賞金百兩。
寒冬臘月雖艱苦,但將士們鬥志激昂,尤其是急於立功也好在武將中脫穎而出的季懿行。
與尹軒的交鋒發生在傍晚,金烏西墜,殘陽如血,籠罩荒蕪坡地,渲染淒楚。
為了立功,一名禁軍將領不顧寧嵩阻攔,又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為由,無視了監軍的太子,帶領部下衝上山寨。
季懿行等人作為接應潛伏在山腳下,只等山坡上傳來軍令。
小跟班背靠山坡抱怨道:「此番必定拿下尹軒,陳將軍怕不是想獨吞功勞吧?」
季懿行面上穩如松柏,但心中起了搶功的念頭,打算伺機行動。
千載難逢的立功機會,一旦抓住尹軒,可官升三品,必是扶搖直上。
打入仕起,他就是野心勃勃的,沒打算一直屈於他人麾下。
被說急功近利又能如何?
誰不是看結果不看過程?
小跟班沒有季懿行的心機,抱怨起今日的天氣,「真冷啊,若不是寧總兵磨磨蹭蹭不敢強攻,咱們何至於來此遭罪?」
話音未落,險峻的山頭突然響起轟鳴,響徹雲霄,驚飛山中群鳥。
嘶吼和痛呼聲此起彼伏。
季懿行猛地站起,瞭望山頂,見火光沖天,深覺不妙。
「糟糕,中埋伏了!」
狡兔三窟,尹軒轉移了據點,燃爆了這座山寨!
其餘兵卒也紛紛起身,慌了陣腳,「要上去支援嗎?」
黑煙滾滾飄下,即便能救回一部分將士,也都是重傷者,說不定還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季懿行退後一步,磨磨後牙槽,「撤!」
離去時,連綿山巒,迴蕩著禁軍將士痛苦的喊叫。
季懿行握緊拳頭,第一次品嘗到輕敵以及不聽勸的苦澀。
回到駐紮地前,季懿行命令所有人以雪泥擦面,又燃盡枯枝蹭在髮絲和衣袍下,做出支援後不得已撤離的假象,並串通了口徑。
他們是部下,聽命於主將,主將陣亡,太子未必會追責小嘍囉。
事實也是如此,太子雖憤怒,但沒有問責,還派出軍醫替他們查看傷勢。
寧嵩過來探望時,隨意扯過一個小卒,擦了擦他臉上風乾的泥土,若有所思。
「作為支援的一方,只有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能放棄同袍!你們呢?做了什麼決定自己心裡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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