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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寧雪瀅沙啞開口,攥皺了剛剛墨乾的和離書。
衛湛「嗯」了聲。
寅時二刻,夜風吹落了庭樹上最後一批葉子,天還沒亮,家仆們就已清掃起地上翠黃相間的落葉。
寧雪瀅與衛湛前往朱闕苑請安時面色如常,隻字未提和離一事。
之後,她獨自站在玉照苑的拱橋上,任寒風吹動斗篷上的細密羊絨。
喤喤盈耳的雀叫充斥在庭院,游魚擺尾在冰面下,蕭瑟之中不乏生機,她沉寂一日的心河也開始潺潺流淌。若換成子夜時那個男子,無論如何,她都會想辦法和離,可換作衛湛,她猶豫了。
一抹身影步上拱橋,來到她的身後,「大奶奶。」
寧雪瀅轉身,嘴角無意銜住一縷被風吹起的發絲。她抬手拂開,詢問起對方的傷勢,「是那個人下的手?」
青岑沉默著點點頭。
「你喚他什麼?」
「小伯爺。」
寧雪瀅從袖中遞出一包秋荷特制的消炎藥膏,「好好養傷。」
雖不知是什麼,青岑還是接了過去,「卑職人微言輕,但還是想說一句,小伯爺如雲翳,您卻是世子的一束光。」
「世子與你說的?」
青岑低眸笑了,甚少的笑了。他是唯一知曉衛湛「棋局「的人,卻不知全貌。
「世子的性子,說不出這樣的話,是卑職自己覺著的。」
寧雪瀅亦笑,仰面感受起晨曦的和暖,喃喃一句,留在冬陽中。
「但願吧。」
但願他們之間不再有隱瞞,而她能成為一束暖光,驅散衛湛心中的雲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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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事府的窗前,衛湛休憩在躺椅上,身上蓋著一張毯子,睡顏映在曉色中,玉質凝脂,白潤無暇。
太子走進來,溫聲道:「先生去榻上睡吧。」
公廨裡間有張小榻,用於官員日常休息。
緊隨其後的皓鴻公主笑問:「大人沒有休息好,可是深夜難拒美人恩?」
面對調侃,衛湛閉目不語,倒是太子捏捏額,不滿地睇了女子一眼,「皇姐怎還口無遮攔?」
皓鴻公主笑了笑,「殿下,本宮十九了。」
太子肅了臉,將人強行拉走,不知去爭辯什麼了。
三千營,校場。
空曠的場地內,季懿行雙手提桶,連續跑了半個時辰,裸露在外的手臂繃起青筋,富有力量感。
一些兵卒席地而坐,看著校場上發瘋訓練的小將軍,紛紛開起玩笑,摻雜著葷段子。
「都知道咱們頭兒娶錯了妻,娶的是前任薊州鎮總兵之女吧。」
「那又如何?」
「將門虎女,生猛啊。」
這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小卒吐出嘴裡叼著的草,笑得得意忘形,「家有猛妻,咱們頭兒還不得......誒呦......誒誒......」
被揪住耳朵,小卒疼得齜牙咧嘴,「頭兒、頭兒饒命。」
季懿行鬆開他,狠狠踹了兩腳,木著一張臉叫他們起身操練。
小半日,季懿行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氣、發泄不完的戾氣,累得兵卒們氣喘吁吁。
季懿行全程黑臉,眼前總是會浮現出昨晚在茅屋裡所見的場景……男子將女子壓在破舊的木床上親吻,女子發絲凌亂、媚眼慌張,一副被欺負可憐的模樣。
他不該記牢這幅畫面的。
衛湛欺辱庶妹,失德悖理,該被口誅筆伐才是,可一旦將事情捅出去,又將置寧雪瀅與那庶女的臉面於何地?
煩躁地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他叫停兵卒原地休息,自己回到廨房更換官袍。
散值時分,他走出官署,還沒決定好是否要以此為挾,與衛湛在明面上撕破臉,就被自家的僕人圍堵住,「簇擁」去了馬廄。
父親還真是不省心,整日派人盯著他,生怕他惹事。
冷笑一聲,他坐進馬車,大咧咧讓車夫駛去城東酒樓。
車夫隔簾提醒道:「老爺還病著,三少爺於情於理該慎行幾日。」
車夫是府中的老夥計,季懿行沒有立即甩臉子,況且礙於父親病臥在床,確實不能肆意為之。
再讓老頭子加重了病情,犯不上。
頹然地倚在車壁上,他懨懨道:「回府。」
車夫一揚馬鞭,朝戶部尚書府駛去。
正二品大員告病家中,不少同僚前來探望,還不乏宮裡的宦官奉帝命前來慰問。
身穿麒麟服的御前大太監趙得貴,跟在景安帝身邊二十餘年,雖同是探望者,卻比旁人多了一份優待,由尚書府大公子作陪。
當他與季朗坤道別,被一眾府人送至大門外時,剛好遇見回府的季懿行。
大公子趕忙示意弟弟過來打招呼。
季懿行虛虛抱拳,沒有巴結的心思,也不願討好一個宦官。
趙得貴閱人無數,自然瞧得出對方的輕狂,只是......在看清青年的面容時,年邁的老太監慢下了腳步,依稀憶起故人。
稍一打聽,他回到宮裡,在為景安帝稟明季朗坤的病情後,說起一件事:「老奴今兒在季尚書的府邸瞧見個生面孔,是季尚書家的嫡三公子季懿行,陛下對他可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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