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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畢,便有人回稟:太子殿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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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喝了嗎?」女人關懷問他。
「沒有。」少年的聲音輕飄飄地,雪一般清冷。
「怎麼又不按時喝!」宋葳蘿搖搖頭,吩咐張德福:「快把太子的藥膳端過來。」
很快地,黑稠難聞的藥湯便呈到了少年身前。
見少年只是呆呆看著,並不動作,宋葳蘿急了,催促他:「趁熱喝。」
她神情焦急,仿佛是一位因掛念兒子身體而過分焦慮的母親。
少年「唔」了聲,正欲接過藥碗,手卻一個打滑,藥碗直直下墜。
哐啷一聲,藥碗砸在地上,摔得碗碎汁流。
「怎麼這麼不小心?」宋葳羅嫌惡地看他一眼,朝心腹遞了個眼色,「再端一碗過來。」
陸霽懸在空中,望著這一幕,嘴角浮現一抹涼薄的笑。
他早該知道的。
哪有什麼母子情深,不過是一場算計罷了。
他喝下的藥膳,暗地裡都加了一味秘藥。服用之後,人會突發高燒。外人看來,只覺性狀兇險,卻查不出是藥的緣故。
他母后,便是憑此和虞姮爭奪。
彼時虞姮寵冠六宮,又懷有身孕,可謂風頭無兩。相較而言,宋皇后,就顯得暗淡了。
她接連幾次被皇帝當眾斥責,皇帝又久不來她宮中,慢慢地,流言起來了。
後宮的奴才們最是捧高踩低。見皇后失了聖心,伺候得也不如以往那麼賣力,多餘的精力都放在給自己謀劃前程上了。
皇后倒了,自個可不能也跟著沉寂下去。
還是早做打算為好。
宋葳蘿覺察到了人心的浮動,脾氣越發暴躁。
眼看皇后之位不穩當,她想出一個主意。
靠自己重獲聖寵是不可能了,可她還有兒子啊。她知道,陸玄璟對太子是很滿意的。
她開始給陸霽下藥。
這藥對人體危害不大,人服藥後的反應卻很明顯。她滿意得緊。
宋葳蘿有時會感到內疚。
畢竟是自個兒十月懷胎產下的骨血,她也會於心不忍。神思搖動之際,憶起自己的鳳位、兒子的儲君之位、宋氏一族的榮光,又覺得自己未免婦人之仁。
謀其大事,何謂小節!
她以兒子為籌碼,試圖拉回丈夫的心。
試驗幾月,雖有效果,但離宋葳蘿的預期尚有一段距離。就在她琢磨是不是要加大用藥頻率後,虞姮竟突然難產了!
真是天助我也!
宋葳蘿幾乎要仰天大笑。
還未開懷多久,她便笑不出來了。
陸玄璟懷疑此事有她的手筆。
雖然最後撇清了干係,可她還是被禁足了三月。
禁足不要緊,要緊的是男人的態度。
她滿以為孩子沒了,虞姮不會像之前那般受寵。孰料陸玄璟更疼寵她了,什麼好吃的,好用的,都第一時間送到雪晴宮。
宋葳蘿氣急。
她故技重施,再次給年幼的孩子下毒。
十歲的自己,無意間發現了母后的小動作。他心裡有怨,又抱著一絲希冀。面對母親的傳喚,猶豫半晌,還是來了。
親眼看到母親催促自己喝藥,他悲憤交加。無奈之下,只好打碎茶盞。
卻不料宋葳蘿遠比他想像得狠辣。
如今的陸霽對母親早無了濡慕之心。他站在一旁旁觀,將這些陰鬱伎倆看在眼裡,並不覺得傷心。
他無悲無喜,靜靜地看著當年的自己沉默半晌,喝下了藥。
藥汁見底,宋葳蘿微鬆口氣,態度也和善了不少。這才過問起他的功課進度。
少年沉聲回答,面上不見多少異樣。
聽聞他近日得了太傅的誇讚,女人露出一個誠心的笑來。勉勵一番,勸他戒驕戒躁後,揮揮手,讓他回去了。
陸霽本想跟著出了殿門,剛至門口,卻似是碰到了一層無形的障礙。
嘗試幾次未果,陸霽只好放棄。
明白這許是第三關的考驗,負手而立,打算靜觀其變。
*
晚上,忽地下了場雨。
縹緲的細雨中,盞盞燈火,驅散了些許寒寂。
景泰宮中,一個宋葳蘿怎麼也想不到的人飄然而至。
像是一抹幽靈,於黑暗中鬼魅般地出現。
「你怎麼來了?」宋葳蘿又驚又疑。
陛下今夜宿在了她的宮中,她怎會突然而至?陛下呢?
莫不是其中有什麼陷阱?
宋葳蘿狐疑地打量著面前的女人,越看,越覺得古怪。
虞姮沒搭話,面色平靜。
她解下披風系帶,清凌凌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她。半晌後,面上綻出抹奇異的笑來。
「我想知道,我們之前的約定是否還作數?」她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宋葳蘿一驚,往四周望了一眼,使了個眼色。
待殿內只余她們二人後,宋葳蘿譏諷,「沒想到你還記得。」
虞姮眼皮微垂,「從未有一日忘過。」
宋葳蘿沉默了下。
不知怎地,內心忽地生出了些不該有的感慨。
虞姮給她最深刻的印象,是她那一身自由的氣息,無拘無束,如閒雲野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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