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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彧眯了眯眼睛,不經意般問道:“在想玉寅?”

  “不全是,但也愁他。”若生老實點了頭。

  蘇彧便不說話了,只定定看著她。

  若生後知後覺地想起他知道她過去喜歡玉寅的事,不覺有些窘然。但他剛知道時,並不是這樣的。

  不過他們現在可是定了親的……

  若生小心翼翼湊過去:“蘇大人呷醋了?”

  蘇彧別開臉,斜睨她一眼:“笑話。”

  聞言,若生索性頭一歪靠在了他肩上,掰著手指頭開始算:“前世我遇見你的時候你已經二十二歲了,誰知道你娶妻了不曾?有沒有妾室通房?保不齊孩子都能識字了!”

  蘇彧忍俊不禁,看著她的手指在日光下有著近乎透明的白皙,抓到嘴邊,輕輕咬了一口,說:“罷了說不過你。”

  第316章 會面

  指尖蘇麻,若生臉紅了。

  恰巧這時,外頭傳來了忍冬的聲音:“五爺,小公子醒了。”

  孩子年紀小,身子又不好,時常犯困,一天裡要小憩多回,因而每回睡得也不久。不像若陵,一旦睡著便埋頭呼呼大睡,任憑外頭天打雷劈,他自昏睡百年身也不翻一個;一旦醒來,又是生龍活虎四處亂蹦,恨不得今日會爬明日便會走,後日就能健步如飛了。

  若生匆匆將手從蘇彧掌中抽回,方才坐定便見帘子後閃出了個小小的人影。

  今年才三歲的永寧生得粉雕玉琢的,也不知上哪兒摸出來兩塊桂花糖,搖搖晃晃走過來,仰頭看向她,長而濃密的眼睫輕顫著,將手攤開,奶聲奶氣地道:“阿九,給你吃糖。”

  聲音柔軟,目光堅定。

  桂花糖靜靜地躺在他小小的掌心裡。

  跟在後頭進來的忍冬見狀很焦慮,小聲提醒道:“小公子,您不能這麼喊——”可到底該怎麼稱呼呢,忍冬心裡一下子也沒了數。

  稱姐姐?不成。

  連三姑娘可是自家五爺的未婚妻。

  那稱五嬸?也不成。

  到底還沒正式過門呢。

  但不管怎樣,小公子喊“阿九”決計是不當的。

  忍冬很犯愁。

  沒想到若生卻一點也不在意,只是笑著向永寧道了謝,接過他手裡的桂花糖,然後將小人兒抱進了懷裡,笑吟吟道:“不妨事,只是個稱呼而已,叫什麼都好。”

  她低頭逗起永寧,笑著問他叫什麼名,今年多大,又為何不肯管蘇彧叫五叔……然而不知怎地,她面上笑著,心裡的憂慮卻更重了。耳邊聽著永寧乖巧的回答,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太子少沔和陸立展。

  如果這倆人發覺了永寧的存在,那這孩子還有幾分活命的機會?

  不過歷經了三災八難,不幸中的萬幸是,太子少沔對此一無所知,滿心以為自己當年便已斬糙除根。

  他如今心心念念的,只有如何對付昱王這一件事。

  在他眼裡,昱王近年來,幾次三番地同自己作對,早前更是試圖離間自己和陸立展,妄圖藉此削弱自己的勢力。如若不是他的冷靜足以令自己忍耐下來,指不定他同陸立展已是撕破了臉。

  要知道,陸立展可是他的左臂右膀,豈是輕易能砍的?

  也好在陸立展尚算識趣。

  眼下,他的長女陸幼筠已被賜婚給了太子少沔,倆人之間便可算是重新結盟。姻親關係,較之旁的,理所應當的更加穩固。將來太子少沔如願登基,陸幼筠封后,二人若得麟兒,便封為太子,從此以後這江山就也有了陸家一份。

  白撿一般,何樂而不為?

  太子少沔自覺陸相這算盤打得妙,心底里對其頗為不屑,但境況如此,他仍然需要陸相在側輔佐,那些小兒般的脾氣只得收斂再收斂。

  午後紅日滿窗,他和陸相私下見了面。

  太子少沔穿著蔥白紗過肩蟒袍,白玉螭龍紋帶扣,站在窗邊,叫陽光一照,顯得格外英姿勃發。

  可陸相走進門時,第一眼瞧見的卻是那個正在書案前彎腰研墨的年輕人。

  他作內侍打扮,衣著整潔,膚色白淨,左邊眼角下,生著一粒小小的痣。

  最令人側目的,則是他的唇角,似乎天然帶著微微的笑弧,瞧著分外討人喜歡。

  但陸相看著看著,不由覺得有些頭痛。

  世上有生得相像的人,卻鮮有這般湊巧的事。

  他向來不信巧合,今次也沒有例外。

  進到裡頭後,太子少沔招呼了他,請他入座,他便坐下了。那內侍研成了墨,便來奉茶,一盞送到他跟前,恭恭敬敬地說了句:“相爺請用。”

  陸相不動聲色地看著他,聞言雙目一斂。

  沒錯!就是他!

  儘管面相陰柔了幾分,儘管聲音輕了、細了,但的確就是他。

  少頃,這內侍叫太子少沔給打發了下去。陸相低頭輕啜一口茶水,抬起頭來看向太子少沔,話音平平地道:“方才那位公公,可是瞧著既眼生又眼熟呀。”

  太子少沔挑起眉:“哦?這說法倒是新鮮。”

  言罷,他將手中茶盞往邊上穩穩一頓,漫不經心地笑了笑說:“也罷,人你也見過了,說不說也無甚分別。這人原喚玉寅,是雲甄夫人身邊的人,而今留在我手下,改了個名兒叫衛麟。”

  陸相不想他就這麼一點不遮不掩地將衛麟的來歷說了,不覺有些驚訝。

  他略微沉思了片刻後道:“殿下,此人……怕是不一定可信。”

  小人小人,多半居心叵測,做事不可能全無目的。

  玉寅逃離連家後便音訊全無,再未聯絡過他,而今一見,其卻已是太子身邊的內官,怎不叫人疑心。

  然而太子聞言卻道,是他多慮。

  “衛麟有個哥哥死在了連家,他一心一意想要報仇雪恨,一心一意想要連家覆滅,一心一意想要雲甄夫人的命,正是與本宮不謀而合呀!”

  太子少沔將話一氣說完,低頭去吃茶,心裡隱隱有些不痛快——陸立展以為他是不知事的小孩兒嗎?

  他早便命人去一一打聽過。

  那衛麟的確有個兄長,也的確死在了連家。

  衛麟言及兄長時傷心的口氣,也不似作偽。

  更何況,他想要雲甄夫人不好過。

  僅憑這一點,太子少沔就忍不住要夸一誇他。

  雲甄那個女人,死有餘辜!

  可奈何父皇寵信她,連家又富貴滔天,她不僅活著,還一直活得好好的。

  太子少沔咬著牙,切齒般一字一頓道:“既是雲甄想要弄死的人,那本宮便偏要保!”

  陸相心頭莫名一跳,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他一直十分不解,為何太子這般厭惡雲甄夫人,有時說起,那口氣簡直猶如殺父仇人。

  ……論說,不應當呀。

  陸相思來想去,終於還是問出了口。

  聞言,太子少沔轉過臉來定定看了他一會,眼神有些迷離,仿佛反問一般輕輕呢喃了句:“為何?”

  第317章 為何

  於他而言,任憑歲月如何綿長,往事如何遠去,都無法磨滅他對雲甄夫人的厭惡。

  十二歲那年的事,他至今仍然記得清清楚楚,雲甄夫人說過的話,他每個字都能背誦出來——

  生母莞貴妃去世的時候他尚且年幼,父皇膝下又遠不止他一個皇子,他既非嫡,又非長,沒了母親後,更是舉步維艱,在宮中處處小心,生怕一著不慎礙了誰的眼便要遭殃。

  那時候,太子之位還是他三哥長孫少藻的,雖然一樣沒了母親,但身份不同,處境也是大不相同。

  他自覺孤立無援,恨不得事事爭個先,好叫父皇對自己另眼相看,但沒想到,他百般努力,落在雲甄夫人眼裡卻成了壞事。

  那日萬里無雲,天清氣朗,是陰雨連綿的春日裡難得的好天氣。

  他一早去上課,得了老師的誇讚,便想將自己寫的文章拿給父皇看,不想到了地方卻見父皇屏退了眾人,正和雲甄夫人坐在那下棋。他候在一旁,等著他們一局下完這才隨內侍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將手中文章遞給了父皇。

  父皇粗粗看罷,忽然將文章遞給了對面坐著的雲甄夫人。

  他眼也不眨地看著,心下十分不以為然,一個女人,一個滿身銅臭嫁不出去的女人能懂什麼?

  他的錦繡文章,真論起來,她應當還不配看。

  可是他沒有想到,雲甄夫人不但看了,看明白了,還笑著同父皇說了那樣一句話。

  她說,殿下這篇文章好是好,只是可惜了……

  可惜了什麼?

  他心裡咯噔一下,轉瞬便聽見雲甄夫人口氣淡淡地道,急躁了些。

  還是個半大孩子的他聽見這話後,下意識急急地朝她看了過去。

  映入眼帘的那張臉保養得宜,膚白薄透,不過就是個尋常美貌婦人罷了。

  她算什麼東西?她也配點評他的文章?她也配說他急躁?

  她也配麼!

  她不過就是個仗著父皇寵信的蠢女人罷了!

  他惱火至極,實在忍不住,面上便帶了出來。

  雲甄夫人卻還是神色不變地看著他,眼裡丁點波動也不見。

  他忽然意識到,這個女人不怕自己!

  自己在她眼裡什麼也不是,根本不值得她費心去怕去生氣去在意。

  她連輕視的眼神都懶得給他一個。

  年少的長孫少沔何嘗被人這般對待過,他貴為皇子,母妃在世時又是深得皇帝喜愛的寵妃,他自幼縱不算是眾星捧月般長大的,也是時時有人敬著小心伺候著的。即便母妃去世後,他的處境大不如從前,那也從來沒有人敢向雲甄夫人這般視他為尋常。

  他越想越惱怒,什麼文章不文章的,早已拋之腦後,滿心滿眼只有雲甄夫人和她的那一句“可惜急躁了些”。

  然而父皇對她的話卻很是贊同。

  雖然面上帶笑,但父皇口中所言絕非他滿懷期待想聽的。

  他往日同兄弟們爭,同兄弟們奪,費盡心機拿來的一切,在雲甄夫人那一句“急躁”映襯下,皆成了急功近利的象徵。

  他不服,他不承認!

  但他知道雲甄夫人沒有說錯。

  正因為她沒錯,他才更生氣。

  那怒氣里混著一種被人看破後的惶恐,是真真切切的惱羞成怒。

  可那又怎麼樣?

  他如今還不是搶到了兄長的太子之位,還不是一步步逼近了連家?

  等到了時候,且看她雲甄怕是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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