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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光長公主聞言。霍然站直了身子,居高臨下地打量著薛公公:“是個生了異瞳的丫頭?”

  “正是!”薛公公見她面上神色漸漸放鬆下來,也跟著鬆了口氣,膽色足了些。

  這時候。浮光卻忽然眼神一變,急切追問道:“人呢?”

  言罷,不等薛公公回答,她開始急躁地原地來回踱步,一面又抬起手來置於嘴邊。啃咬起了養得水蔥似的指甲,喃喃自語著:“異瞳異瞳……這可罕見得緊,得此一個必然可頂旁的十餘個……”

  薛公公聽得真真的,面上卻露出為難之色來:“回公主的話,這人如今怕是……”

  “怎麼了?”浮光長公主將手一收,眼睛一瞪,從齒fèng間擠出話來。

  “這人……不是尋常丫頭……”

  浮光聞言,忽然一把蹲下了身子,雙手用力地抓住了薛公公的肩膀,長長的指甲幾乎要穿透衣衫刺進他的肉里:“你若再吞吞吐吐的說話。我便命人宰了你餵狗。”

  “奴才不敢!”薛公公跟了她許多年,自然知道她的脾氣,駙馬爺怎麼死的,他可還記得清清楚楚,是以薛公公當即不敢再猶豫下去,“據那戒嗔和尚所言,這異瞳小丫頭是連家三姑娘身邊的人!”

  浮光長公主手一縮,皺起了眉頭:“連家三姑娘?阿九?”

  薛公公點頭如搗蒜:“正是雲甄夫人最喜歡的那一位侄女。”

  “是她的婢女?”浮光眉間的川字愈發深邃。

  “奴才不知,那戒嗔和尚也並未弄明白。”

  “既不明白還不快些讓他去弄明白了再來回稟?”浮光長公主聽得這話,頓時大發雷霆。

  薛公公欲哭無淚:“公主您忘了。那半山寺如今已被翻了個底朝天,戒嗔更是早早下了大獄,縱是想弄明白也無法了。”

  浮光急得團團轉:“那就趕緊去打聽打聽,連三是否已經回府了!”

  薛公公心想這不白說嘛。半山寺都叫人翻遍了,連家的姑娘怎麼可能還會留在山上,然則面對著急怒中的長公主,他到底不敢多說一個字,只喏喏答應著想要退出去。

  哪知人才站起,他就又叫浮光長公主給叫住了。

  浮光道:“且不去管那異瞳的小丫頭。我如今就要!”

  薛公公彎著腰,苦勸:“外頭如今不太平,皇上又是發了令的,公主還是且等一等吧。”

  “等一等?”浮光抓起茶盞劈頭蓋臉摔了他一身,又惡聲惡氣地道,“如何等?”她將袖子一捋,露出半截玉也似的小臂來,“你瞧瞧,你睜大了眼睛瞧一瞧,這都成什麼樣子了?”

  她如今連鏡子也不敢照,他竟還有夠膽叫她等一等。

  越想越生氣,浮光長公主忽然悲從心來,大哭不止:“再等一等,我便丑的只能去死了……”

  聽見“死”字,薛公公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多話,立馬拍著胸脯答應下來,奴才立馬去辦。

  浮光破涕為笑,流露出兩分孩子氣來。

  薛公公看著,卻是心頭惡寒,涼氣沿著脊椎一路爬上脖頸,凍得他口不能言。

  往前,浮光長公主就是個性情嬌縱乖戾的,可她並不是十惡不赦之人。

  但現在,便是薛公公這樣承認自己是個惡人的傢伙,也不敢同她比惡。

  數月前的一日,天色還只蒙蒙亮,浮光清晨起身,衣衫未更,先行坐在了鏡奩前,讓人捧了把螺鈿銅鏡對著自己細細地照。

  其實她容顏還盛,可她對自己極為苛刻,容不得有一絲一毫的不對。那日她大抵只是瞧見了鼻子旁一粒淡斑,便哭著摔了鏡子,又將伺候自己的婢女責打了個半死。

  之後沒多久,她突然命令薛公公給她捉人來。

  要孩童,稚嫩的,新鮮的。

  說是得了個海上仙方,從此要以血養顏。

  薛公公驚出了一身汗,但以為她只是一時興起胡鬧,便只捉了個僕役的幼童來,殺便殺了,回頭尋個由頭敷衍過去便是,不過是個賤籍小童。

  可他沒有想到,浮光長公主不止要殺人,還要跟殺雞似的,放血。然後她還要用那血來沐浴,摻了牛辱,又腥又甜又咸,熏得人作嘔。再後來,她不只拿血沐浴,還喝上了。

  薛公公有時看著她,總覺得自己在看個妖怪。

  然而他就是條狗,還是條惜命的狗,所以主子吩咐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他乖乖地出門為她“獵人”去了。

  第252章 癮(二)

  人一走,屋子裡便安靜了下來,門窗緊閉,寂寂無聲。

  漸漸的,浮光長公主覺得自己似乎就要透不過氣來。她脫了鞋,坐在美人榻上,雙手抱著肩,蜷成了一團。容顏很美,在昏暗的光線下發出瑩瑩微光來,這是因為她的皮膚極白、極透,猶如上等美玉。

  但長公主自己卻覺得自己又黑又丑,不成樣子。

  前些時候天氣炎熱,她又覺閒來無事,是以嘉隆帝一提起要出門避暑去,她立即便也跟去了清雲行宮。頭幾日,風景宜人,暑熱漸消,渾身舒坦,她便也就拿自己當個隱世仙子般,過起了悠然日子。可是好景不長,她很快就覺得這日子不易過了。

  浮光嗜美成痴,滿腦子除了個“美”字便再裝不下旁的,她在行宮呆了幾天,便覺得自己似乎黑了胖了,顯得人蠢笨極了。

  隨行伺候的婢女安慰她,這是並沒有的事。

  然而她生著眼睛,自己會照鏡子,豈用旁人多嘴,她說自己看著黑胖了不少,婢女卻非要說沒有,可不是打了她的臉,話里話外說她瞎?

  浮光長公主當日只覺怒火滔天,很是發了一頓脾氣,摔碎了不少物件,後來還是薛公公來和聲細語地勸了又勸,又道既如此,不如早些回京吧,她這才火氣漸消。

  “來人!”忽然,她一把翻身下了軟榻,赤腳站在地上,揚聲喚了人進來。

  她絲毫沒有遲疑,道:“讓人立即備了馬車。”

  她等不及薛公公那個蠢貨了,到底是年紀大了,辦事不及往昔利落許多,等他的消息,還不知要等到何時去,倒不如索性她自個兒去連家看上一眼。

  片刻後,底下的人準備妥當,浮光長公主亦仔細洗漱更衣。打扮得像是要入宮般,披了身極盡華貴的衣裳上了前往連家的馬車。

  如今雲甄夫人已在府中,她若上門拜訪,理應先讓人通傳千重園。但浮光長公主心心念念著薛公公說的那個異瞳小丫頭,根本勻不出心思來分給雲甄夫人,便要徑直去見若生。

  儘管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但連家的婆子,還是立馬攥了攥手心。拔腳飛奔去了二房,及至木犀苑門外,已是氣喘吁吁,口中話語支離破碎。

  木犀苑外守門的婆子豎起耳朵聽了兩遍,還沒能聽明白,急了,翻個白眼沒好氣地道:“您吶,先把氣喘勻了再說吧!”

  傳信的婆子見狀心裡頭有些不大高興,奈何眼下還有要緊事,她又是連翻個白眼送回去的力氣也無。只得“呼哧呼哧”大口喘了半天,這才勉強說:“快去傳話,浮光長公主來訪,請三姑娘好生準備著!”

  “喲,這等大事,你怎麼不早說!”守門的婆子聞言用力一跺腳,埋怨了句,隨即匆匆忙忙往上房跑去。

  跑到一半,婆子撞上了吳媽媽。

  吳媽媽板著臉訓斥:“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婆子彎著腰,連聲賠罪。

  吳媽媽問:“跑什麼?”

  婆子急忙將浮光長公主的事說了一遍。

  頓時。吳媽媽也愣住了。

  靜了一瞬,她才擺擺手將婆子給打發了下去,轉身去尋若生。

  若生正在逗銅錢,給它餵水。

  小東西也日漸學乖了。見主子給自己餵吃喝,便站在架子上跳來跳去地咋呼:“姑娘吉祥——姑娘好看——”揀了一籮筐的好話說。

  若生聽得高興,杏眼彎彎,扭頭同綠蕉道:“回頭將銅錢送到雀奴姑娘那去,也叫她高興高興。”

  綠蕉正要答應,眼角餘光忽然瞥見吳媽媽匆匆而來。口中話鋒一轉:“姑娘,吳媽媽來了。”

  “哦?”若生放下手裡的黃銅小勺,轉頭朝身後望去,“怎麼了?”

  吳媽媽福了一福,說:“浮光長公主來了,說是想見您。”

  若生蹙了下眉:“公主殿下不是病著嗎?”

  至少,她對外是病了的,怎麼這才回京便往連家來了。微微一頓,若生道:“竇媽媽打發人來傳話的?”

  “並不是。”吳媽媽心裡也覺得奇怪,“是二門上的婆子來傳的話,不是千重園的人,長公主似乎並沒有去千重園。”

  若生不覺詫異,突然想起了那日蘇彧手書的信,臉色微微一變,沉吟道:“就說我身體不適,推了。”

  吳媽媽怔了一怔。

  若生定定看她:“勞媽媽親自去一趟吧。”

  來人畢竟是浮光長公主,她雖不能親自去,也決不能胡亂支個人過去傳話。吳媽媽明白她的意思,又見她的確是無意相見,便答應了一聲,退了下去。然而她親自去了一趟花廳,卻並未見到浮光長公主本人,只同她的婢女打了個照面。浮光身邊得勢的婢女性子倒不像她,說話溫溫柔柔的,但話里的意思很堅決,公主想見連三姑娘,那連三姑娘只要不是病的下不了床,就還是要見上一面的。

  吳媽媽訕訕又惶惶地退出了花廳,行至廡廊下,巧遇上了三太太管氏。

  雖然無人特地通報,但公主到訪,消息很快就傳遍了連家大宅。

  三太太親自趕來拜見浮光長公主,可同吳媽媽一樣,她也沒能見著浮光的面。比之吳媽媽,三太太更是窘迫尷尬。

  吳媽媽回頭同若生一提,若生雖然沒有親眼瞧見,也能想像那股子難堪。

  “姑娘,看這意思,長公主是非見您不可了。”吳媽媽嘆了口氣。

  若生失笑:“她既這般想見我,那就見吧。”她旋即命人取了米分來,在自己臉上仔仔細細敷了一層,“白些好,白些不見血色,才像是身體不適。”

  過會還能照舊用這個藉口,想法子遁走。

  望著鏡子裡的自己,若生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千重園那邊是何動靜?”

  既然三嬸都已經動了,沒道理姑姑丁點反應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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