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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宛音不滿,不想走。

  “還不去?”連四爺皺眉催促,沉下了臉。

  她這才不甘不願地轉身離去,走出幾步還回頭來看若生,眼神尖刻。

  若生恍若未察,只側目看連四爺,長嘆一聲問:“四叔此番叫我來,可是為的老吳的事?”

  連四爺頓了下,“的確是為了這事。”

  只不過,他以為見了若生後,多少還得拐幾道彎,扯些閒話再說到老吳的事上去,根本沒有料到若生竟然會開門見山直接就提了老吳。

  結果這一恍神,就叫若生搶先說了一籮筐的話。

  將自己帶著老吳出門後都做什麼事,真真假假攙和在一塊說給他聽,言罷又狠夸老吳辦事利落是個極能幹的人,可惜了再厲害的人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委實太可惜了。

  惋惜了兩句,她低頭抬手揉了揉眼睛。

  眼眶立時一紅,泛出哭意來。

  她低聲道:“出門那日,我還同您說,等到我從平州回來,就將老吳還給您,可這……”聲音哽咽了。

  連四爺想說的話就又都被這還未落下的淚水給堵了回去,只得好言勸說:“四叔知道你是有心的,這事不能怪你。”

  “四叔……”若生抬眼,纖長濃密的眼睫上已經掛上了顆淚珠兒。

  連四爺窘然,沒想到自己這想說的話都還沒說出口,她倒先哭上了,萬一給千重園那邊知道了。還不得當是自己這做叔叔的欺負侄女?

  他忙道:“有什麼話,只管說,四叔聽著呢。”

  若生“哇”一聲哭了起來,“阿九沒能將人給您帶回來,但終究還是把老吳給領回來了——”

  “這、這話是何意思?”連四爺一時間聽糊塗了,什麼叫沒帶回來,又帶回來了?

  話音落。跟著若生一併來的扈秋娘就從台磯下抱著樣東西走了上來。道:“四爺,老吳在這。”

  連四爺轉頭去看,入目的赫然是只骨灰罈。當下往後退了一步,“老吳的?”

  他只知老吳死在了外頭,卻怎麼也沒有想到若生竟然會命人將老吳的骨灰給帶回來給他。

  說到底,老吳只是他手下的一個隨從而已。這骨灰罈他是連碰也不想碰,誰知碰了會不會沾霉氣?連四爺想著要避。遂擺擺手,可誰知道他剛想開口讓扈秋娘退下,將東西交給下頭的人時,就聽見若生抽泣著說:“四叔。您要是原諒了阿九,就將老吳帶回去吧。”

  “……”連四爺面上的神色,前所未有的難看。一時未動。

  若生抹一把眼角淚痕:“四叔若是不願意原諒我,阿九也明白。這事到底是我沒能守信。”

  連四爺張了張嘴:“好孩子,四叔從來也沒怪過你,又談何原諒不原諒?”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豈容他不接老吳的骨灰罈子,連四爺咬咬牙上前一把從扈秋娘手裡將東西接過,而後飛快塞進了候在邊上的丫鬟手裡頭,吩咐道:“捧好了!”

  丫鬟哆嗦下:“是……”

  連四爺暗鬆口氣,來看若生:“好阿九,快不要哭了,哭紅了眼睛就不好了。”

  人人都知道,晚些時候等雲甄夫人回府,若生還要去千重園見她的。

  可若生的淚止也止不住,反越流越多。

  連四爺見狀是留也不敢再留她,再三好言相勸,而後送她出門:“那兇手,遲早也會繩之以法的,你莫要擔心。”

  平州府不小,誰也不知道是哪個殺了老吳,這兇手是沒處抓的,也無人願意為了他多費這些心思,連四爺不過隨口一提,說過就是。

  可若生聽了,卻忽然哭著問他:“四叔,那往後我再問您要人,您還給不給?”

  “……”連四爺暗自咬咬牙,笑著頷首,“當然是給!”

  若生破涕為笑:“多謝四叔。”

  連四爺訕訕笑了兩聲,終於將她送出了四房的門,而後站在門口,長長吐了一口氣。

  往前若生脾氣大,誰見了都說難伺候,說不通,是連家的小祖宗,都快趕上雲甄夫人那般難對付了。但對連四爺而言,那樣的若生反而好糊弄得很,多說幾句她愛聽的就是。

  然而面對現如今這樣的若生,連四爺莫名覺得手足無措起來,似乎過去的法子都再不頂用了,令人無力。

  他想著若生臨走時說的那句話,只覺頭大,已經折損了一個老吳,天知道若生回頭又會同他要什麼人?

  他眺望著若生遠去的方向,皺緊了眉頭。

  而若生,此刻已拐過彎準備回二房去了。

  但一路走,她這淚珠子還是沿著長廊一路的落。

  扈秋娘忍不住憂心起來:“姑娘?”

  若生帶著鼻音問:“怎麼了?”

  “您真傷心了?”扈秋娘踟躕著問道。要不然,怎麼能哭成這樣。

  若生抬頭,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忽將手中一物塞給扈秋娘,哭道:“太辣了……”

  扈秋娘低頭一看,躺在自己手心裡的是塊帕子。

  帕子上,一股姜味。

  第106章 見面

  這淚,也就真止不住。

  過了好半天,辛辣淡去,若生已經通紅的眼眶裡才終於沒了淚,可一雙眼已是哭腫了。

  回到木犀苑後,綠蕉急著打水來給她淨面。她一面拭著眼角,一面忍不住暗暗慶幸,可算是先見過了父親才去見的四叔,要不然此刻的模樣叫父親瞧見了,必定又要急上一回。

  “喵嗚——”

  元寶填飽了肚子,又來尋她。

  銅錢就在窗下跳腳,“姑娘吉祥——姑娘吉祥——”

  回來的時候他不喊吉祥,這會倒是一疊聲的喊上了。

  一屋子的人全叫它給逗得笑了起來,有人去架子前給它添水,它也不喝,只撲棱著翅膀扭頭看向若生的方向,喊了又喊。

  綠蕉正收了帕子將水盆遞過去讓人端下去,見狀忍不住道:“這小東西莫不是在同元寶爭寵?”

  往前元寶不在的時候,它可從來沒有在若生跟前擺出這副親熱模樣來,不是一聲不吭地過自己的日子,就是張嘴沒好話,多半是打連二爺那學的,連“不孝女”都管若生叫上了,也不怕主子拔光它的毛。

  木犀苑裡除它之外,更無二鳥,加上又是連二爺給送的,底下的人也都拿它當半個小主子看待,輕易沒有人敢忽視它。

  可元寶一來,四條腿短短胖胖,腦袋圓滾滾,身子也圓滾滾,一抬頭面上就似乎是笑眯眯的,旁人見了就總忍不住多看它兩眼。

  若生顯而易見也是十分喜歡它的。

  是以這會元寶一湊到若生腳邊,銅錢就叫喚開了。

  鳥兒發出的人語到底不是人說的話,喊的多了就破了音,聲音也尖了起來。

  元寶伏在若生腳邊。突然打了個噴嚏,而後將爪子一抬,擱到了自己腦袋上。

  活像是嫌銅錢聒噪,終於忍無可忍捂住了耳朵。

  若生瞧著,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姑娘,定國公府來了人!”忽然。竹簾一撩。有丫鬟進來匆匆稟道。

  綠蕉就道:“定是來接元寶的。”

  若生站起身來重新穿了鞋,轉身同綠蕉道:“帶了元寶往點蒼堂去。”

  自從她正正經經開始有了自己的人手後,姑姑便命人在點蒼堂里特地開闢了一小塊地方留給她用。只是地方才備好,她就出門往平州去了,所以如今就是她自己也是頭一回見到那些擺設。

  屋子在東面。

  從踏上台磯的那一刻起,入目的每一樣東西。便都價值不菲。

  若生看了一圈,忍不住汗顏。果真是姑姑的手筆,旁人可不敢這般不拿銀子當錢看……

  這些個東西落在姑姑眼裡叫尋常物件,落在別人眼中,可就都是合該藏在庫房裡看起來的好東西。

  她也曾過過清貧的苦日子。而今再見這樣的擺設,雖不至於倒吸一口涼氣,心底里卻也是惴惴的。生怕一不留神就打破了哪一樣。

  蘇彧從外頭進來時,更是眼皮一跳。僵住了腳步。

  過了會,他才瞄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說了句:“廊外欄杆下的那一溜大缸不錯。”

  若生扶額:“送你一口?”

  “那倒不如送這個。”他半點不客氣,隨手指了若生手邊案几上的白瓷螺珠瓶。

  若生一擺手:“拿元寶換?”

  蘇彧往前走,一面道:“白送你得了。”

  “喵!”元寶在點蒼堂微涼的地上打了個滾。

  若生好奇問:“當真?”

  蘇彧拿靴尖輕點元寶一團肉的屁股,“左右它也喜歡跟著你,我也是通情達理的人。”

  “……”通情達理就免了吧,若生小聲腹誹了兩句,笑著俯身去抱元寶,“那你往後就留在連家可好?”

  “喵!喵喵喵——”元寶先是呆愣愣地睜著眼睛看看若生又看看蘇彧,然後見蘇彧竟是看也不看自己一眼,自顧自在太師椅上落了座,不覺大驚失色,扯著嗓子呼喊起來。

  蘇彧垂眸吃茶,語氣波瀾不驚地道:“換主子了,甭喊我。”

  “喵——”元寶大急,劃拉著短腿就往他腳邊爬。

  蘇彧把腳往邊上一移。

  它立馬想也不想就跟撲蝶似地追了過去。

  “喵……”好容易爪子碰到了褲管,它馬上死死纏了上去。

  “元寶?”若生在後頭叫了一聲。

  它“喵嗚”著,悄悄轉頭去看她,見她同自己招手,纏著蘇彧的前爪不由自主就鬆了兩分。

  蘇彧放下茶盞,輕輕“哼”了聲。

  元寶仰著腦袋左看右看,只覺情況堪憂,進退兩難,不能抉擇。

  良久,它拖著長音“喵喵”叫了幾聲,突然鬆開了蘇彧,轉個身拖著肉滾滾的身子往屋子外走了去。

  門檻不低,近它半身高。

  它就一把趴上去,然後前腿一探,後腿一蹬,爬了出去。

  而後扭啊扭,一屁股趴在在了最高的那級台磯上,仰頭看起了天。

  天色藍得近乎透明,像是乾淨而清澈的琉璃瓦。

  貓的眼瞳,也清澈得仿佛水洗過一般。

  它坐在那不動了,似泥塑。

  屋子裡的兩個人,則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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