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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不由己。

  她暗暗嘆了口氣,另一邊的嘉隆帝跟雲甄夫人也已經敘完了話。

  嘉隆帝忽然指了她道:“莞貴妃的妹子,你看像不像?”

  雲甄夫人聞言正色看她一眼。輕笑著搖了搖頭道:“我倒有些記不得貴妃娘娘的容貌了。”

  莞貴妃一去多年,她這話真真假假。卻也的確是不大記得清了。

  “依朕看,頗像!”嘉隆帝卻感慨著說了這麼一句。

  宓昭儀立即謙虛道:“長姐姿容絕色,臣妾斷不敢相比。”

  嘉隆帝笑了笑,當著雲甄夫人的面也毫不避諱,拍了拍宓昭儀的肩頭,道:“有何不敢比的,朕說像,那就是像。”

  宓昭儀面上微酡。羞怯般垂首未語。

  雲甄夫人一臉見怪不怪的神情,低頭吃她的茶,可眼角餘光卻還是忍不住落在了嘉隆帝身上。

  她記憶里的男人,始終都還是當年那個看著威嚴入骨,實則一開玩笑就忍不住面紅的年輕人,而今眼前的人,卻更像是昔年的先帝。

  這般一想,嘴裡的茶似乎也變得味道古怪起來,一時難以下咽。

  雲甄夫人沒有再喝,將玉也似的茶碗輕輕頓在了一旁的小几上。

  嘉隆帝就道:“朕召你入宮所為何事。你一定是知道的。”

  她微微一頷首:“皇上請說。”

  “太子早到了該大婚的年紀,朕想著,最遲來年。就要將這樁心事給了了。”

  來年大婚,算上修繕宮室,籌措婚禮,一來二去,如今的確就要立刻將婚事給定下來。

  雲甄夫人心中明白他屬意段家女,便道:“皇上看中了哪一位?”

  嘉隆帝也不趕宓昭儀出去,直言道:“老永定伯行四的那位孫女。”

  “行四?”雲甄夫人在心裡一算,是段素雲,眉角就不由揚了揚。

  “哪裡不妥?”嘉隆帝問道。段家同連家是親家。段家的姑娘對雲甄夫人而言,必定是比他熟悉得多的。

  可雲甄夫人對段家的小輩。也絕沒有到了如指掌的地步,有些事她也不便多言。便只先問他:“皇上為何挑中了那一位?”

  嘉隆帝笑笑:“怎麼,難道真有哪裡不妥當?我可是讓永定伯自己定的人。”

  雲甄夫人一愣,當下差點忍不住就要脫口而出,這跟根本沒選過有何兩樣?眼下挑的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人,那是太子爺的正妃,是將來的一國之母!

  她忍了又忍,斟酌著說道:“怎能讓永定伯挑了就算。”

  嘉隆帝有些懶洋洋地道:“不合適,將來再換就是。”

  話說得極其滿不在意,可話中隱含的意思,卻叫一旁聽著的宓昭儀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

  就連雲甄夫人聽了這話,也是再忍不住,“皇上!”

  嘉隆帝打個哈欠,“這麼多年了,你這脾氣也不知改改……”

  “皇上,左右還有時間,不如再仔細挑一挑?”雲甄夫人看著他的神色,恍惚間似乎從他眼裡看到了幾絲難言的情緒,不覺還是放柔了聲音。

  嘉隆帝笑了起來:“你先說說她究竟有何不妥。”

  雲甄夫人面無表情答:“其品性不足以入主東宮。”

  更枉論她將來還要從東宮搬進那皇后住的坤元宮,擔一國之母之責。

  她一向對段家人沒有太大好感,但那些個小輩也的確是不熟悉,要說厭憎,也遠遠談不上。可先出了若生的事,段素雲的為人一下子就在她心裡一落千丈。

  即便對太子妃的人選沒有太多看法,她也不覺得段素雲合適。

  但嘉隆帝聽了她的話,卻笑得越發愉悅起來,繼續漫不經心地道:“到底是年歲還小,等將來好好教一教,歪了的樹苗也能重新往直了長,怕什麼。”

  雲甄夫人看不懂他究竟是幾個意思,卻看明白他這是鐵了心的。

  她就想著嘉隆帝方才那句“不合適,將來再換就是”雖然聽著同兒戲一般,卻也並不是沒有可能,遂將嘴裡的話咽了下去。

  嘉隆帝便擺一擺手,晃著手中芭蕉葉形的墜子把玩著,一面說:“不說這個了,朕尋你來,其實還有一事。”

  雲甄夫人聽著,心裡忽然“咯噔”一下,面上倒依舊是波瀾不驚。

  嘉隆帝自個兒卻也沒說話,只抬手戳了下宓昭儀的後背。

  她便笑著,狀若無意地說起昱王長孫少淵的婚事來。

  昱王比太子殿下要小上一些,但也到能成家立業的年歲了。

  宓昭儀笑言,雲甄夫人好,連家的姑娘想必也好,不如就索性給昱王說一個連家的姑娘。

  雲甄夫人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飛快地在腦海中過了一遍連家適齡的姑娘,發覺只有連大爺家的兩個姑娘合適,不由微微斂目。

  雖則一樣都是連家的姑娘,可那兩個孩子的父親早亡,自幼失怙,真計較起來,就又不同了。

  母族如何,重要,可遠不及父族來得重要。

  她慢條斯理地問道:“昱王殿下,似乎還沒有納側妃?”

  宓昭儀掩著嘴輕笑了下:“夫人誤會了,此番說的是正妃。”

  雲甄夫人微訝。

  宓昭儀沒有再言語,由嘉隆帝開了口:“你最喜歡的那個孩子,叫阿九的,朕看著就很好。”

  雲甄夫人擱在身前的雙手驀地一緊,“皇上不要說笑,那孩子今年還尚不滿十三歲呢。”

  “真算起來,也不小了。”嘉隆帝笑容滿面,“左右也不急在這一時,朕的意思是暫先定下,而後讓底下的人慢慢籌措起來,等到她及了笄,再大婚就是了。”

  他越是說得雲淡風輕,雲甄夫人就越是覺得渾身不對勁。

  她推脫著:“那至少還得有個兩三年,怎好叫昱王殿下的大事就這麼耽擱著。”

  嘉隆帝將面上笑意一收,沉了臉道:“怎麼,你不想同朕結這兒女親家?”

  這話就問得重了。

  雲甄夫人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得先放低了姿態,用比他方才還要雲淡風輕的口吻道:“皇上也得容人回去想一想再拿主意,是否?”

  她恭恭敬敬地說話,嘉隆帝反不樂意聽,這般一開口,嘉隆帝就又笑了起來,說:“且去且去,說得朕同惡人一般!”

  暖閣里的氣氛,又漸漸緩和輕鬆了起來。

  此刻仍遠在平州的若生卻對這些毫不知情……

  她坐著馬車離開瞭望湖鎮,在車上小憩了片刻,醒來時只覺自己一雙腳像浸在泥潭裡一般,沉甸甸的抬不起來一分。

  揉著惺忪睡眼,若生不由得疑心自己還在夢中,迷迷糊糊低頭去看,就看見自己裙擺底下鼓囊囊的一大塊,頓時唬了一跳,伸手將裙子一扯,底下露出一隻大貓來。

  “……元寶,快起來……”若生剛醒來,聲音嬌嬌糯糯的,聽著沒有半點氣勢。

  元寶掀了掀眼皮,抬頭看了她一眼,“喵嗚”一聲又伏了下去,像一塊大石頭似的壓在若生雙腳上。

  若生苦笑,這壓得都麻了!

  一旁的綠蕉跟扈秋娘就要去抱元寶。

  若生擺擺手,兀自彎下腰去,雙手穿過它腹下,用力一把舉了起來。

  “喵……”元寶一動也不動,歪著腦袋任由她抱。

  若生鬆了口氣,稍動了動腳,誰知麻意還未消,元寶忽然將腦袋埋進了她懷裡,像是撒嬌似的用爪子勾住前襟,豎著耳朵輕聲叫喚。

  它放輕了聲音,叫喚聲漸漸聽起來近乎呢喃,又是毛茸茸圓滾滾的一團,若生就心軟了,不捨得再將它放下去,索性就這麼抱在了懷裡。

  好在馬車距離目的地已經不遠。

  第075章 不回

  長街上人煙寂寥,若生一行人在距離刺史府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是她先前留下元寶時,同蘇彧說定再見的地方。是以馬車停下後沒過一會,蘇彧身邊的小廝三七就從長街另一側跑了過來。蘇彧一行策馬,走得比他們快上許多,早了好一會進城,三七就被他打發來留在這候著。

  聽見響動,扈秋娘掀了帘子往外一看,轉過頭來就對若生道:“姑娘,蘇大人派來接貓的人到了。”

  若生點頭應了聲“好”,遂要將元寶從自己懷裡放到地上去。

  可誰知元寶兩隻肥爪勾著她的衣襟,愣是不肯放開,她輕輕一拽,它便也跟著輕輕叫喚一聲,“喵嗚……”

  若生沒了法子,只得吩咐扈秋娘讓三七先在外候著,而後自己戴了冪籬從馬車上下來,問三七:“蘇大人此刻身在何處?”

  見了三七,元寶仍不肯走,那也就只能讓它主子親自來接。

  三七聞言卻搖了搖頭,道:“五爺往刺史府去了,想著不能耽擱了您回京的行程,所以這便讓小的在這領了元寶回去。”

  “刺史府?”若生在聽到“刺史府”三個字後,旁的話就再也聽不進耳里,抱著元寶急急問道。

  三七點頭,又為難地看看賴在那不肯動作的元寶,無奈道:“是啊,所以您說這五爺也不知何時才能辦完事,總不能叫您就這麼等著。”他一急,面上就不由露出些許窘迫之色來,又飛快從身上摘下一物來,打開系帶就往裡頭掏,掏出來一小把曬得雪白的小魚乾來。

  這魚名叫銀雪。養得再大也不過小指粗細,在水中時猶如呈半透明狀,稱得上如冰似玉。離水曬乾後便成了霜雪一般的白色,沒有一絲腥味。

  但這魚鮮活時沒有什麼可吃的。曬乾後才味香可口,然而等到曬乾,一斤不過只餘一兩,少得可憐,偏偏又不是什麼稀罕難捕的,所以沿江的人都不愛吃這銀雪魚,拿來隨身攜帶用以餵貓,倒是極合適。

  元寶見了魚。也似乎心動起來,眯著眼睛往外探頭看,但看看若生又看看魚,魚仍不敵若生……

  它復又將腦袋埋了回去,懶洋洋打個大哈欠,不再看三七一眼。

  三七便愈加心焦起來。

  這時,若生卻忽然笑了笑,道:“元寶既然不願意走,那就先讓它帶著吧,我晚些時候將它送去給蘇大人就是。”

  三七尷尬極了。恨鐵不成鋼地看一眼元寶,後轉過臉來面向若生憂心忡忡地道:“連姑娘現下不回京城去?”

  “不走,方才突然想起平州有位長輩在。既路過了,想來也應該抽個空去拜訪一下才算禮數。”不過須臾,若生心頭念頭已翻來覆去過了千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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