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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巧這又是連二爺喜歡吃的東西之一,他聞言就立刻將雲甄夫人跟若生朱氏幾個都拋在了腦後,只點頭應好:“我去裡頭候著,你讓人去做!”

  吳媽媽則見他不再問,便微鬆了一口氣,恭敬地應了是後請了他去裡頭落座,一面打發人去廚下吩咐做了雪花糕送上來。

  趁著這間隙,她又使人去點蒼堂那邊遞了個口信告訴若生連二爺在木犀苑裡等著。

  送信的丫鬟就打了油紙傘要出門,誰知這原本已經變成淅瀝瀝眼看就要停了的雨,忽然間又下大了。

  一陣狂風吹過,她手裡的傘都差點被吹得掀飛了去,好容易才踩著一水滑不溜的地磚往木犀苑外頭走去。

  然而當她走至點蒼堂同門口的人說明了來意後,卻並沒能親自見到自家姑娘。

  點蒼堂里的樹被雨一澆,愈發顯得鬱鬱蔥蔥起來。這樹本就一副遮天蔽日之相,就算是晴空萬里,點蒼堂裡頭也較旁處冷一些,而今陰雨綿綿,屋子裡就越發變得光線昏暗,寒意上涌。

  是以今日若生一進門,隨行的扈秋娘就立即點了燈。

  室內這才顯得亮堂許多。

  若生此刻捧著只小小的紫銅手爐,端坐在高椅上。

  已經是三月里的天,她卻又用上了手爐。

  但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敢在她的手爐上將視線停留過久。扈秋娘更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若生自己卻覺得有些不大自在。

  她看著老吳站在底下回話,偶然瞥見他的目光,就覺得心煩意亂。

  老吳說:“回三姑娘的話,京畿上下,小的都已經帶著人查過一番。但暫時還未有消息。平州那邊,倒是已經有了些眉目。”

  他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封密信來。

  隨侍在若生身旁的扈秋娘就上前兩步,伸手去接。

  老吳亦雙手抓著信封一角,微微彎腰遞了過去,然而就在信件易手的那一瞬間。他忽然抬頭看著扈秋娘咧嘴笑了下,眯著眼露出令人嫌惡的笑容來。

  扈秋娘生得比他還要高大,可老吳看著她的眼神,活像是瞧見了只小田鼠的蛇一般,狠毒中帶著精明。

  若生心頭頓時湧上一股忿然。抓起手旁的茶盞就摔了過去,滾燙的茶水帶著綠葉兜頭潑了老吳一身,燙得他“哎喲”叫了聲。

  她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罵:“茶冷了,讓人換熱的來!”

  沏茶倒水原是扈秋娘的活,但若生既開了口,老吳也只能灰溜溜抹著臉上的茶水應個是暫且退了下去。

  若生按捺著怒火,招呼了扈秋娘上前。接過她手中的密報。展開來一看,她的目光就定在了其中一個名字上。

  ——吳亮!

  吳亮就是雀奴的生父,就是她一開始拜託三叔派人去平州要找的富商!

  她深吸了一口氣。低頭往信上細細看去。

  吳亮行商出身,少年時機緣巧合結實了大批參客,後慢慢的發了大財,又開始開鋪子做買賣,漸漸就成了腰纏萬貫的富賈,開始頻頻出入歌館勾欄賭坊等地。時常一擲千金。

  十二年前,他花重金買下了一位東夷來的美貌舞姬。於次年生下了一女。

  那個女兒,生就一雙罕見的鴛鴦眼。

  兩年前。吳亮因狂賭而輸光萬貫家財,被賭坊老闆派人追債砍去三根手指,從此再不曾東山再起。

  自那以後,他就過上了窮困潦倒的日子,但仍痴迷於賭博,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現如今,吳亮一家改名換姓後,就居於平州北面一個名叫望湖的偏僻小鎮上。

  “望湖鎮?”若生輕聲念著這陌生的地名,心下慢慢拿定了主意。

  老吳重新進來時,她已將信收好擱在一旁,不等他站定便問:“此去平州,若乘坐馬車,需幾日?”

  老吳微怔,答:“慢行十日,走的快的話約莫七八日。”

  “策馬呢?”

  “那就快了,若是好馬,五日想必也就到了,如若連夜趕路,三日即到也是有的。”

  若生沉吟:“那就讓人備了馬車,日夜兼程趕往平州。”

  老吳再愣:“馬車?”

  他們這些人出門辦事,自然是快馬加鞭趕著走的,乘了馬車出門多耽誤事。

  “馬車,挑小輛的。”若生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抬手示意他去,“我要去平州,你再去挑幾個人跟著。”

  此言一出,不止老吳愣住,就連一旁站著的扈秋娘都怔了怔,旋即低聲勸她:“姑娘,夫人如今不在府中,這事您看是不是往後再從長計議?”

  若生搖了搖頭:“只管去準備。”

  既然已經找到了吳亮,那她親自去一趟平州也無妨。

  雀奴過去曾一直心心念念著若有機會,定要將母親的遺骸從平州帶走,可前世不得機會,一直未能成行。

  如今她得了先機,就該先幫著了結心愿才是,一拖二拖,誰知這中間又會再生什麼變故?

  但要遷墳,省不得要有親人在場,雀奴不在,那就她去。

  第057章 叮嚀

  然而若生長至如今,還未在沒有長輩陪伴的境況下一人出過遠門。

  恰逢雲甄夫人此時也不在府里,她就只能先候一候,等著三叔派人去給姑姑送信,收到了回復再另說。好在雲甄夫人這回去觀湖的地方距離京城並不遠,只要打發了人快馬加鞭趕去,一來一回也就半日工夫。

  是以若生午後同三叔說起去平州的事,待到華燈初上時,去回話的人就從外頭策馬歸來了。

  雲甄夫人並不反對,就說權當是歷練散心,只讓人看顧照料好了若生此行便可。

  連三爺得了信,也就將原本的擔憂微斂,親自去二房見了若生,叮囑了一番外出應當注意的事項。若生一一應下,在旁聽著的連二爺卻跳了腳,問若生:“阿姐出門,你也要出門去玩,卻不帶我?”

  言罷,他嚷嚷起來:“不成,我也要去!”

  連三爺在邊上忍不住失笑,勸兄長:“二哥,阿九這回出門是去辦正經事的,並非遊玩。”雖然,不管是雲甄夫人還是他,心底里都只當若生是藉口出門遊山玩水去的,但當著若生的面,誰也沒有透露出這個意思來。

  “什麼辦正經事,這分明就是出去玩的!”連二爺聞言,聲音稍輕了些,但仍舊嘀咕著,認定若生是要撇下自己去玩。

  若生也無法,原想著哄了她爹回明月堂去,她再同三叔好好商議,誰曾想她爹賴著不動非得在邊上聽著,這一聽便出了事。

  他說了兩句,猶自覺得委屈。忽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大步往廊下去,走到因為雨歇而被重新掛到廊下的鸚哥銅錢跟前,長嘆一口氣,道:“你看他們都不同我真話,還不如你來得實誠……”

  “笨——笨——”

  銅錢歪頭。動一下腳,驀地叫喚起來。

  連二爺愣了愣,而後掩面便就地蹲了下去,蹲在廊下抹著眼睛小聲嘟囔:“作死的鳥,連你也欺負我……”

  “爹爹!”

  “二哥!”

  門內的人遠遠見狀,立即都追出了門。異口同聲地喚起他來。

  連二爺卻只癟癟嘴,恍若未聞,埋頭於膝上。

  若生心中有愧,她去平州雖然是有正經事需辦,但到底是將他撇下了。暗嘆一聲。她放輕了腳步緩慢靠過去,在他邊上亦蹲下身去,而後仰頭看高掛在架子上的銅錢,蹙蹙眉道:“爹爹,你瞧它胡說八道的,咱們過會就使人把它的毛拔光了丟熱湯里煮了如何?”

  “……”連二爺慢吞吞地抬起半張臉,覷她一眼,“你近日飯量看漲。我瞧著就覺害怕……”頓了頓,他搖頭道,“可也不能什麼都吃呀……”

  他搭了腔。若生心下微松,就要作乖巧狀點頭應是。

  誰知,她才剛剛露出個微笑,她爹就霍然站起身來朝銅錢靠過去,抬手輕輕扯了下它的翅膀,然後皺眉說:“況且它看著就不好吃!”

  若生蹲在地上。揚著腦袋愣愣看他,半響才訕訕起身。接話道:“養養肥就好吃了。”

  “都說了不能什麼都吃!”連二爺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就差捶胸頓足。

  若生趕忙連連點頭:“不吃。不吃!”

  連二爺眼裡卻滿是狐疑之色,半點不信她的話,從銅錢跟前湊到她身旁,再三道:“飯能吃,菜能吃,可天上的紅日不能吃……”他掰著手指頭數了一籮筐不能吃的東西。

  若生就笑著贊他:“爹爹真聰明。”

  “那是當然!”連二爺昂了昂下巴。

  不遠處,站在門口看著父女倆的連三爺,望向若生的眼神卻變得有些意味深長起來。

  若生變了。

  變了很多,變得比過去乖巧懂事,變得更好了。

  連三爺面露欣慰,眼瞧著自家二哥被侄女三言兩語就給帶偏了話,也不禁笑了起來。

  少頃,連二爺乏了,若生就讓人送了他回明月堂去。臨行之際,他攥著若生的一角袖子,眼巴巴看著她,說:“那你早日回來。”

  若生笑著頷首:“很快就回來了。”她不敢說,這一去至少也得花費上半個月。幸而連二爺也不清楚平州距離京城有多遠,她又要去幾日,辦的是什麼事。他聽了也笑,說著“等你回來我領你放紙鳶去”,一邊轉身往外頭去。

  很快,腳步聲漸行漸遠。

  若生斂了心神再去見三叔。

  連三爺就站在廊下舉目眺望著兄長遠去的背影,面色平靜。

  若生看著,腦海里浮現出的卻是四叔的身影。面目模糊的四叔站在高高的台磯上,用刻薄的語氣同自己說著話。而三叔,那個時候已經長眠於地下了。

  “阿九。”

  夜風將連三爺的聲音送進了她耳朵里,若生從回憶中醒過神,望著他粲然一笑:“三叔還有什麼不曾叮嚀的?”

  “連家鮮少涉足平州一帶,在那邊也幾乎沒有產業,你此番過去只能先暫居於客棧之中。”連三爺道,“但客棧魚龍混雜,你一個姑娘家也不方便,依我看,這回去倒不如直接在平州購了宅子吧。”

  若生怔了怔,她滿心都在找到了雀奴生父的事上,這些細緻的事,倒是全忘了考慮。

  連家不差這點銀子,她住自家宅子裡,總比住客棧自在許多。

  “宅子也不必大,只管往位置靈便又或是隱蔽的挑就是。”連三爺繼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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