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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薛懷是個懼死之人,怎麼可能在周景然與王玉嫣大婚之日與王啟安兵戈相見?
他不怕死。
這也是柔嘉公主認識的薛懷,不懼身死,清正剛直。
她嘆息一聲,只道:「若他一人回京,他必然會無懼生死。可如今有你在,他至少會為你考慮。」
此時的柔嘉公主哪怕再心有不甘,哪怕再不願承認薛懷心悅瑛瑛的事實,卻也只能靠著瑛瑛的存在來讓薛懷顧惜自己的性命。
瑛瑛聽後一怔,想去瞧一眼柔嘉公主的面色,可她此時已挪開了目光。
兩人相對無言,約莫沉寂了一刻鐘之後,木榻上的薛懷倏地咳嗽了一聲,兩人立時走到木榻旁。
薛懷悠悠轉醒,整個人仍是虛弱不已,可到底是睜開了明眸,露出勃勃的生機來。
瑛瑛是喜極而泣,卻強忍著不肯落下淚來。
她輕喚了一句:「夫君。」
薛懷睜了睜眼眸,花了不少氣力才能分辨出眼前之人的樣貌。
瑛瑛與柔嘉公主立在一處,兩人皆用無比擔憂的目光注視著他。
他艱難地咽了咽嗓子,想回應瑛瑛的話語卻又著實沒有氣力。
瑛瑛見狀便笑著對他說:「夫君剛醒來,再好好休息一會兒,妾身就在這兒陪著您。」
這時的柔嘉公主留意到薛懷醒來後的目光幾乎只落在瑛瑛一人身上,她有心想與薛懷說兩句話,可卻發現自己根本融不入這兩人親密繾綣的氛圍之中。
柔嘉公主再次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在薛懷這兒不過是個外人而已。
她自嘲一笑,落寞地朝著外間走去,留給薛懷與瑛瑛能獨處說話的餘地。
又過了一個時辰,日暮昏黃,薛懷再飲下剩餘的湯藥之後,終於能出言說上幾句完整的話語。
瑛瑛也第一時間告訴他:「是柔嘉公主救了夫君您,她因擔心夫君您的安危,從京城趕赴到江南,派死士搜尋您的蹤影。」
薛懷一愣,著實沒想到柔嘉公主會為了他從京城趕赴江南。
她是金枝玉葉,本不該來江南這等水患之地。
因見薛懷蹙起了眉頭,瑛瑛便壯著膽氣繼續說道:「周大人尋了您一個多月,妾身以為您已身死,便打算回京去向祖母、母親等人報信。」
說到此處,瑛瑛積壓在心口已久的悲愴仿佛尋到了由頭髮泄一般,她幾乎是淚如雨下般地向薛懷訴說著心裡的歉意。
「是我不好,只在江南待了一個月就認定夫君已死。若是沒有柔嘉公主的堅持,夫君該怎麼辦才好?」
淚水淹沒了瑛瑛的眼眶。
「妾身對不起夫君。」瑛瑛趴伏在薛懷的木榻邊上,一遍遍地落淚,一遍遍地吐露著自己的懺悔。
薛懷卻只是靜靜地凝視著瑛瑛,在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便上前握住了她的柔荑。
他說:「瑛瑛,不要哭。」
「這一回我能活下來,是上蒼庇佑。」薛懷忍著身子裡的不適,朝著瑛瑛淡淡一笑。
「你沒有錯,那一日我讓你避開王啟安的眼線回桃水縣時,就告訴過你,要保護好自己。你是我的妻子,也是你自己,你要愛自己勝過愛我。」薛懷說了一番話,便不得已要停下來緩一口氣。
「江南到處是王啟安的人手,你留在這兒一個月已是十分危險。回京,並沒有半分錯處。至於公主的恩情,我牢記於心,將來若是公主事涉險境,我必會以命相報。」
薛懷說罷,為了驅散瑛瑛心間縈繞著的愧怍,便調笑似地捏了捏她的柔荑,告訴她:「別哭,再哭就不好看了。」
因薛懷這番善解人意的話語,瑛瑛臉上的淚意愈發洶湧。
薛懷越是光風霽月,越是這般體貼地接納了瑛瑛所有的私心,她便愈發唾棄自私的自己。
這般篤定且真摯的愛,將瑛瑛團團包裹,將舊日裡那些獨自一人舔舐的傷口修補得完完整整。
瑛瑛泣不成聲。
*
立在屋外的柔嘉公主隱隱約約地也聽見了瑛瑛動情的泣淚之聲。
不必細想,她必是搶先一步告訴薛懷她離開江南一事,其間必然摻雜著無數啼哭的淚水。
薛懷必定會心軟,甚至還會聞言勸哄那個庶女。
柔嘉公主立在徐徐的冷風之中,身上的墨狐皮大氅仿佛根本遮蓋不住入骨的寒冷,凍得她竟悄然發起抖來。
身邊的死士都是訓練有素之人,公主未發話前,都不敢輕舉妄動。
良久,柔嘉公主才從心口紓出滿腔的憤懣之意。
她可以輸,但不能輸的這麼窩囊。
若瑛瑛心悅薛懷,待他細緻入微、情真意切便罷了,如今瞧著她只是個自私自利之人。
柔嘉公主怎麼甘心把薛懷拱手送給這樣的瑛瑛?
*
薛懷休息了十日,如今已能下地行走。
柔嘉公主帶來的人手裡並無擅進庖廚之人,吃食全由瑛瑛一人下廚勞作。
柔嘉公主與薛懷商議著回京的時間,並狀似無意般地提起那日她在江南境外遇見瑛瑛的馬車一事。
薛懷卻是罔若未聞,只對柔嘉公主說:「江南水患危急,公主千金貴體,還是不要多留的好。」
他顧左右而言他,柔嘉公主也不願做那等在背後嚼人舌根的長舌婦,便只道:「那便明日回京,你們的車馬跟在本宮後頭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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