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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從前凡事都護著自己的少年八郎,也不是那個肯處處忍讓自己的好脾氣郎君。
他是年紀輕輕,卻已背負了無數人命的指揮使楊簡。
他是在朝臣口中惡事做盡臭名遠播的鷹犬奸佞。
他只要孤身站在那裡,便無人可向前一步。
宋既明走進門內,站在士兵之間,手扶著腰間的刀柄,冷然與他相對:「閣下為何出現在此地?」
楊簡冷嗤一聲,諷道:「宋都統,屋裡都鬧翻天了,你們就是這個速度?」
他有些不耐地道:「叫你的人退出去。」
宋既明向內看了一眼,沒看到床後被床帳遮住的周鳴玉。但是看屋裡這個樣子,大概也想到了一些,便揮手讓所有侍衛退出。
他讓自己的副手去一旁小榻,試了試繡文的呼吸,確認她只是被藥迷暈後,也帶了出去。
宋既明看了一眼楊簡,伸手要了一個火把,將桌上的燈點亮,而後轉身站去了門口,同部下道:「去請位太醫來,再去將繁記二位當家請來。」
楊簡見眾人退下,方才在模糊的燈火映照下收了劍放在一邊,轉而去一旁的衣架上取了一件外衣,來到周鳴玉面前。
他單膝點在地上,將外衣披在周鳴玉身上,輕聲問了一句:「傷到了嗎?」
他身上那樣肅殺的氛圍又在她面前通通消散了。
這次的迷藥,藥性比周鳴玉從前用過的都要重。周鳴玉的眼皮有點沉下來,但她卻聞到了他身上純粹的松香味,厚重地鑽進她的鼻息,難得地給她帶來一點清醒。
她有些不合時宜地想到了船艙里那個狹小的洞口。
周鳴玉強撐著抬頭看他,回答道:「沒有。」
楊簡看到了她面上的疲憊與遲鈍,心裡軟了軟,又向前傾了些身,抬起她那隻沒有拿刀的手,架上自己的脖頸,而後扶上了她後背。
他把她抱在懷裡,穩穩地站直身子。她細長的頸子柔軟地屈服,發頂依靠在他的頸邊,有些微微的癢意。
床上的被褥已經濺了血,楊簡看也沒看,直接將周鳴玉抱到了一旁的小榻上。
他動作堪稱溫柔地將她緩緩放下,甚至不忘輕輕托一下她受傷的腳腕。
而他打算抽身的時候,她的手臂卻沒有鬆開。
楊簡回頭看她,正巧她抬起了一雙微有些迷濛的眼睛,水汪汪地撞進他深邃的眼底。
他們的距離那樣近,只要他稍稍側首,他的鼻樑就會碰到她的,就像從前年幼時,他們每一次親昵地靠近。
那真的是很久以前的回憶了。
久到這一刻楊簡甚至開始懷疑,記憶里那個有著明媚笑意的小姑娘,究竟是不是面前這個安靜秀致的女子。
如果是,她究竟是如何長成了如今的模樣。
如果是,他們究竟是為何遺失了那麼長的時光。
這原本是他的十一娘,他的……妻啊。
楊簡的喉頭滾動幾下,有些想喚她的名字,卻始終無法開口。
他真想叫一次她的小名,由她來確認自己這一點復得的喜悅,可理智卻在緊緊地將他拉回,告訴他一旦開口,那麼現有的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而在他反覆撕扯的苦澀與絕望里,卻是她先開口給予了他那麼一點恩賜。
「楊簡。」
她吐字非常緩慢,非常輕微,但卻非常清晰。
楊簡確信這是她回來之後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叫自己的名字。
他心裡揚起些詭異的喜悅,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壓平唇角。
他有些顫地「嗯」了一聲作為回應,因為再多說一句就要泄露這樣令他有些難堪的心思。
而周鳴玉依舊用那樣秋水盈盈的一雙杏眼望著他,帶著一點無奈,三分迷濛。
她的口吻頗猶疑。
「怎麼又是你?」
第26章
周鳴玉問這句話的時候,真的是沒帶任何情緒的。
她就是覺得,自己墜崖,是楊簡先找到自己,這次有人暗殺,還是楊簡先出現制住了那個刺客。
她這次跟來上苑,遇到楊簡才幾天,怎麼回回都是楊簡先出現?
但楊簡聽在耳朵里,卻不是這樣的感覺。
他覺得周鳴玉就是不耐煩看見他,心裡那些五光十色的情緒一下散了個七七八八。
他臉一黑,伸手把周鳴玉的手臂從自己的脖子上提起來,自己站直身,把她的手扔回去:「行,下次就不是我了。」
周鳴玉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想著憑楊簡現在的脾氣恐怕又要犯病,果然便見著他轉身往一邊走去。
正猶豫著要不要解釋一下,又看見他提著一條小毯子回來。
楊簡將毯子展開,給她蓋在身上,又彎下腰細細地將她腿腳處的毯子掖好,卻一點沒有碰到她。
他給她蓋好,這才將靠近她的那扇窗戶推開了一道細縫。
有些潮濕的晚風撲了進來,周鳴玉這才覺得清醒了些。
她抬眼向外頭看了一眼,真的下起了綿綿的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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