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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駿馬足足疾馳七日, 裴出岫時隔九年終於回到郢城。
策馬行過街市,眼前的景致變化許多,卻又似乎與記憶里漸漸重合,只是街頭的行人望她的眼神, 打量後有著陌生的驚艷。
她在此地長大, 如今卻成了異鄉人。
安平王府在郢城中央威儀赫赫地聳立著, 從前覺得王府高大堅固得不可逾越, 可現下落在她眼中只不過是一座些許陳舊的府邸。
她勒停了馬,獨自上前,王府門前年輕的守衛聽了她的話後面色狐疑地去請老管事。
不多時,鶴髮寬額卻精神矍鑠的管事來到府門前, 見到她的面容後瞬時紅了眼眶, 顫顫巍巍就要跪拜,「是小王爺回來了,老奴拜見小王爺。」
裴出岫連忙扶住她,親切地喚道,「馮嫗身體依舊康健。」
「已不中用了。」
馮管事帶著她繞過照壁,走向承德殿, 當年母王病逝後,她並未依禮制襲爵, 是以如今依舊住在東院。
只不過她此趟回來是要見戚氏,便先過去西院。西院挨著家廟, 正殿前面懸著一面龍紋青匾, 上書「慎終追遠」四字, 乃是聖上御筆。
母王的娘親去世時, 陛下追封了爵位,賜下這塊御匾。
如今這四個字亘在眼前, 又好似是在提點她。
殿內香燭鼎盛,須彌座上供著四個靈龕,乃是她外祖母父,母王與父君。裴出岫依次上香叩拜後,方才整衣離去。
家廟不遠處的西院靜悄得一如當年父君病重時住的偏院,裴出岫踩在夢中熟悉的石徑上步子不由得頓了一頓。
馮嫗並未看出她的異樣,先她一步入內去稟西院的主事。
戚夫侍進王府時孑然一身,西院皆是母王命人為他置辦的,夏有石橋流水,冬有庭院落花,又與東院有很大不同。
西院如今的主事是馮嫗的遠親,她一生侍奉王府,也無子嗣,便從家鄉繼了個女嗣,如今替她照看西院。
馮進引了她們前往主屋,這樣的動靜竟沒有驚動若初,裴出岫忍不住問她,「郡主今日不在府里?」
「他有事出府去了。」馮進答得有幾分生硬。
礙著馮嫗在場,她只是蹙起了眉,待見到屏風後躺在榻上沒有半點生息的男人,那眉心又蹙得更緊。
裴出岫走近戚氏身邊,替他診過脈,又問馮進道,「戚夫侍的身子如何虛虧至此?」
馮進連忙惶恐跪下,「奴才不知曉,日日按著大夫開的藥服用,卻怎麼也不見好。」
~
榻上的男人悶咳了幾聲,睜開眼眸,溫聲喚她,「小王爺回來了。」
裴出岫略有幾分侷促地應了一聲,神色有些悔惱。
「回來就好。」他又咳得厲害,蒼白的臉瘦得面頰凹陷,「我與若初時常想起你,王府本是你的家,這些年你卻漂泊在外……」
馮進與馮嫗帶著幾名侍從退了出去,屋子裡只餘下她們二人。
裴出岫望著他微微抬起的手,猶豫了片刻,還是上前握了住,「未央在外一切安好,戚夫侍不必為我憂心。」
「若初在信上說您想見未央一面。」眼前的男人已是油盡燈枯的脈象,縱使過往不願回首,裴出岫卻不想令他抱憾離去,「若初是未央唯一的弟弟,未央往後會護得他安穩。」
戚氏抿了抿唇角,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多謝你未央……從前王爺在若初面前常常稱讚你是一個懂事的孩子,若初自小敬仰你,也唯獨願意聽你的話……」
裴出岫幾不可見地眸光微動,她從不知那樣嚴厲的母王竟也會稱讚她?
「……還有樁事我不能告訴若初,只能對你說。」他的聲音低弱了幾分,裴出岫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子挨近他,「我這輩子對不起之人,除了你與你父君,只有那素未謀面的孩兒……」
裴出岫聽得暗暗心驚,何處又冒出一個孩兒?
「我與你母王年少相識,彼時她還是邵縣馬婦的女兒,從軍以後允諾三年後有了功名就會回來娶我。三年又三年,家裡為了斷我念想又另尋了一個妻家。彼時聽聞將軍率部下去往京城,我就不顧一切想北上去尋她,沒想到千辛萬苦進京後就遇到歹人被騙光了盤纏。走投無路之下我只得在南河上賣唱為生,有一日偶遇一位貴族女子,她說會想法子幫我尋她,便差人將我領進了宮。」
說到此處,他的面色有些灰敗,「我沒想到這位女子是當今陛下,那時她還年輕,喜愛出宮遊玩,她告訴我你母王已戰死了,讓我留在宮中做個樂官好過去南河賣唱。我萬念俱灰下,無奈應允了,再後來便有了孩兒……中宮不肯容我,臨盆後命人帶走了孩子,我明白他不會讓我再見孩子,只能請求陛下放我出宮,沒想到卻會再與你母王重逢,那時我才知道她從軍後曾易換名字……」
戚氏從枕下摸出一張紙條遞與她,「那是一個女嬰,醫正說她出生便心胎很弱,我偷偷記下了她的生辰八字。」
看過字條後,裴出岫隱約有了猜測,她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說道,「那個孩子……如今已是當朝太女,她娶了夫郎,過得也算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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