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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官道往都鏡府,少說要行三個晝夜,待得入夜得先尋間客舍歇息。
天叄沿途留了暗記,悄然趕至驛館時, 車婦正困得打盹。
驛館外還拴了好幾匹頗上乘的馬, 他匿在馬車廂後,欲扣響車壁與林公子傳信,忽而瞧見幾名官兵舉著酒囊從館內大搖大擺地走出來,驛丞打躬作揖地在旁側笑陪著。
「管爺們上京辦差,小的招待不周,吃好喝好。」
又是京城武衛營。
他在暗處並不貿然出聲驚擾, 恰逢驛官們抬了幾個箱子出來,上頭的貼條皆有織造司的印戳。
最後徐徐露面的女子穿得甚是富貴招搖, 驛丞喚她趙員外郎,許是織造司里置辦供奉的官員, 不知怎的同武衛營勾連上了。
車婦被動靜擾醒, 卸了韁繩, 欲駕車啟程。
宮輿寬大, 在狹小驛舍外難以進退,一時不察碰撞了織造司供箱的馬車。混亂之中幾匹馬打著圈, 牽著車室劇烈晃動,林知秋一個扶不穩磕了頭肩狠狠跌了出來。
地上鋪了厚厚的禾草,他未摔疼,只是身上裝扮華貴引得醉醺醺的官兵們陡然嘩鬧起來。
她們也不急著離去了,眼看這美貌公子身邊只帶了一個不會武藝的中年車婦,一時間如鬣狗嗅見腥味,玩味地湊近窺隨著。
雖是宮輿,可駕車的車婦豈有見過這種陣仗,攔也攔得磕磕絆絆,「此、此乃六皇子殿下的車輿,爾等挾奪貴客是、是不要命了嗎?」
「六皇子殿下?」為首那官兵戴著暖帽,一張口直喘著酒氣,「六殿下的貴客不在城裡,跑到這荒郊野外來作甚?」
「放肆!六殿下的事也容得你們過問?」
那車婦還在掙扎,卻引得官兵們鬨笑不止,「此處仍是武衛營的地界,見到可疑之人,自是該盤查一番,你們說是也不是?」
天叄默默按住了劍,身子繃得極緊。他可以寡敵眾,可若帶上一個林公子,就保不齊能從此處脫身了。
轉眼間,車婦已讓武衛營的官兵們捆了手腳丟進後廄草垛里。驛丞哪裡敢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得罪這群兵痞,只好領著驛官躲進了館舍里。
林知秋從禾草里撐起身子,裘袍長發沾了草屑,可哪裡掩得住他清麗絕艷的容顏。
在這蒼茫荒野之中,比頭頂曦光更要眩目。
「小美人兒,今日見了員外郎是天意如此,趙家靠著丞相正是如日中天。你若哄得趙大人歡心,日後便是抬進府侍候也是福氣。」
鬣狗為貪獸,群聚而起攻,必欲幼弱者死而盡其肉。
郊野的寒風颳得面頰生疼,可林知秋心下更是駭得沉進冰窟。他是憑著求生的本能不斷地朝後瑟縮著,眼前的空茫和耳邊的獰笑如陰獄裡的惡鬼向他伸來爪牙。
身邊沒什麼可以拿來防衛,他想要放聲嘶喊,喉頭卻發不出聲音來。
便如同那時一樣。
他十指動彈不得,渾身抵抗不了,身子被抬起來時,魂靈也仿若飄蕩在半空中,半點由不得己。
下一刻,他聽見痛徹心扉的慘叫聲,搖晃著重又摔回草垛里。
似乎有人斜里衝過來,擋在他面前。
「今日氣運不錯,又是一個小公子,主動送上門來。」
林知秋看不分明,嘴裡被塞了粗糙的布帛,是為防止他自盡。
「林公子莫慌,我會想法子送你出去。」
是一個陌生男兒的聲音,低沉冷冽,卻不似有惡意。
他瞪大眼眸,胸口起伏喘著氣,耳邊是刀劍相碰劃破寒風的聲響。
儘管四肢發涼,可他手腕未被束住,連忙取下口中塞著的布帛,摸索著站起身來。
天叄雖是兒郎,卻是在嘉南關上過戰場的,手起劍落並不怯懦,待到砍倒三人,武衛營的官兵終於肅了臉色。
「來者何人?竟敢動織造司的供奉?」
天叄不欲與他們糾纏,攥住林知秋的胳膊,將人送上空置的馬車。
「放他走。」他的劍往身前一橫,刃上仍淌著血,「爾等或有活路。」
「真當武衛營是吃素的嗎?」
密密麻麻的官兵湧上來,天叄用力刺中馬臀,馬匹吃痛帶動車廂霎時箭矢一般飛馳出去,衝散了前方圍堵的官兵。
沒了顧忌,天叄揮動劍刃迎了上去。馬車辨不了方向,他須得趕緊從此處脫身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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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在車室內跌撞,林知秋上馬車前急慌中攥住了韁繩。
一路顛簸得厲害,天旋地轉令人胸中作嘔。
身後的男兒並未趕上來,他救了自己,卻卷進這無妄的災禍,可眼下他只得先想法子穩住這猛衝奮進的車馬。
有天陸識途引路,裴出岫不費周折地趕到驛館,目睹了天叄被圍住、車馬衝撞的驚險一幕。
馬匹累得直喘,她一直懸著的心疼得發緊,在馬廄斬斷韁繩劫了匹快馬,重又去追那輛岌岌可危的馬車。
天陸衝進刀劍陣眼,身後的痛喊聲很快便靜沒下來。
耳邊卷過寒風凜冽的呼嘯聲,她在馬上伏低身子揮動馬鞭的同時再一次用力夾緊馬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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