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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琅卻似乎心領神會,他彎了彎唇角,居然拽了一句念白,“兒臣謹遵父皇懿旨。”

  皇上的笑聲就追著我們出了瑞慶宮,我人都走到重芳宮了,耳邊似乎還迴蕩著他歡暢至極的大笑聲。

  皇貴妃臉上的笑也根本不比皇上遜色,見到我們過來,她有些吃驚,但更和氣的問我們,“怎麼現在這點兒了還過來?還當你們在瑞慶宮耽擱住了,索性就不進我這重芳宮來了。”

  我沖屋門口探出頭來看我的福王扮了個鬼臉,漫不經心地道,“什麼時候都不來,今兒也不能不來呀。”

  王琅瞪了我一眼,才規規矩矩地對皇貴妃解釋,“在瑞慶宮,父皇又起遲了,就多等了一會。請貴妃娘娘恕罪。”

  皇貴妃是恨不得把牙都齜到王琅眼前,讓他知道蓬萊閣的事又要翻起來,皇上又要敲打他,東宮的日子,又要不好過了。又怎麼會介意我們的遲到,她搖了搖滿頭的珠翠,儀態萬方地說,“不要緊,都是一家人。就是遲到一會兒,螞蟻論壇首發又怕什麼?橫豎本宮除了服侍皇上統領六宮,也沒有別的差事。再說這六宮太平,縱有jian邪小人,也脫不出皇上的聖明,本宮竟是無事可做,每日裡就等著太子和太子妃過來陪我說說話,逗個悶子了。”

  比起前段時間的惜字如金、黑臉包拯,皇貴妃現在不但口若懸河言辭便給,甚至連本宮都用上了。話里話外,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副後,好像我們元後蘇家的大興,根本不值得一提。

  也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不知道苗家占地的事,說起來,我公公可沒有委屈她。東西六宮的財權,的確是為此人一手掌握,皇貴妃的確是不缺錢花的——她也根本沒有多少花錢的地方。皇上疼福王,幾乎是疼到了心坎里,福王的吃穿用度,哪一樣不上乘?苗家這些年來當官也撈了不老少,她要還是四處占地,那就是純粹的貪得無厭了……

  我一邊心不在焉地思忖起了這事,一邊笑嘻嘻地說,“太子,您瞧這貴妃娘娘都這麼說了,咱們今兒橫豎也沒事,要不,您有事就忙去。我在這陪貴妃說幾句話,逗一逗悶子?”

  王琅又瞪了我一眼,但眼色中卻也有微微的笑意。他輕咳了聲,居然也沒有反駁我的意思,只是淡淡地道,“娘娘是和你客氣呢,世暖,你還當真了?”

  話趕話說到這裡,皇貴妃當然不可能有第二個答案了,她笑著說,“哪裡話,求你們來都來不及呢。來,小十兒過來,今兒咱們好好喝喝茶說說話,你也和你六哥親近親近。”

  她得意,我更得意——雖然對剛才發生的事,我還是雲裡霧裡的,但我至少知道王琅是贏了,我也贏了,我們逼得皇上不得不讓步,甚至還是笑容滿面的讓步。王琅……我想他也是有幾分得意的,這三個得意的人湊在一起,氣氛當然很活泛,我甚至還給皇貴妃說了好幾個東北的戰事,福王呼扇著長睫毛,聽到入神處,甚至大有躍躍欲試的衝動。“以後我大了,也要學三哥一樣,到前線殺敵去!”

  這孩子不愧是我姑爹的種,嬌養到這個地步,說到打仗還是一臉的興奮,似乎根本就不怕血。

  我就嚇他,“到了東北,誰管你是不是天潢貴胄,必須先殺點什麼,做個投名狀。十弟能殺雞不能?要是能殺一隻雞,我就讓哥哥收編你。”

  福王閃了皇貴妃一眼,還沒有說話,皇貴妃已經不悅道,“這孩子金尊玉貴的身份,手上沾了血那還得了?這種話,太子妃還是別多說了。”

  皇貴妃也真的很疼福王,話里話外,是無形間將福王的身份,自然而然地抬到了元王這個手上沾了無數蠻夷鮮血的藩王之上。

  我看了皇貴妃一眼,想要說些什麼時,屋外就奔進了幾個侍女,也不顧我們就在一邊,便彎腰在皇貴妃耳邊說了幾句話。

  皇貴妃頓時臉色大變,方才頤指氣使的風度,儼然已經消失不見,她幾乎是一把抱緊了福王,近乎失態地追問,“那……那皇上怎麼說?”

  那宮人看了我們一眼,面上現出了少許為難。

  我立刻知道,這一次,我公公應當是真的‘收到’了那一封奏摺,恐怕還相當‘震怒’。

  然後我又敏銳地想到:皇貴妃看來的確是知道占地的事,否則,她不會一點吃驚都沒有,只有無盡的恐慌。看來她也明白,這一次是壞了事了。

  緊接著我又發散開了思維,掂量起了皇貴妃的為人性格斤兩,接著寬慰地發現——一個只會在蠅頭小利上斤斤計較的人,絕無可能威脅到我姑姑在皇上心中的位置。王琅的太子位,終究是有幾分穩的。

  嘿,士別三日,我蘇世暖遇到事情,心裡也會接二連三地冒出這些小泡泡小盤算了。

  我就很得意地看了王琅一眼,想要炫耀我的進步。

  王琅眼中異彩閃爍,卻似乎早我一步,已經想到了更遠的地方。

  72愛好龍陽

  雖然皇貴妃不是個很深沉的人,但畢竟大家都在深宮中打滾,得到一個壞消息便忽然翻臉的事——我看她雖然很想做,但始終還有一點城府,可以將她滿腹的擔心隱藏起來,耐著性子陪我們喝過兩盞茶,再開口逐客,“本宮也乏了,太子和太子妃請自便吧?”

  這話雖然是詢問的調子,但皇貴妃一邊說,一邊已經站起身來。

  看來,是連這一段時間都等不了,迫不及待地要去瑞慶宮求情了。

  我真恨不得再跑到瑞慶宮去看一段熱鬧,不過有王琅在,此事當然也只能想想。能夠硬生生將皇貴妃拖上兩盞茶工夫,不讓她到瑞慶宮去壞事兒,今天的成就,已經算得上輝煌。

  王琅也低眉斂目,神色寧靜地站起身來,向皇貴妃道別,“娘娘好生休息,兒臣告退。”

  福王卻很有幾分依依不捨,他過來牽著我的衣襟,笑著說,“六嫂,小十兒得閒了找你,你可要說故事給我聽。”

  這孩子當然很可愛,要不然我公公也不會這樣過分地寵溺他,此時眼睫毛忽閃忽閃的,好像一把小扇子一樣,將無盡的央求和興致扇到了我心裡。令人覺得他就像是一頭毛茸茸的小動物一樣可愛,我摸了摸他的頭,笑著說,“好啊,得空了你來找六嫂。要是六嫂也得空,就給你講故事。”

  笑話,裝可愛這一招,整個四九城還有誰比我蘇世暖更精通?福王的**扇,還扇不倒我。

  這話里的意思,福王當然也聽出來了,他失望地看了皇貴妃一眼,倒沒有再說什麼。

  我和王琅並肩走出重芳宮,又過了一會,王琅才沉吟著說,“福王也真的很有自己的主意。”

  我想到這孩子稚嫩的主意,就是忍俊不禁。“小十兒當然冰雪聰明,不然皇上又怎麼會這麼喜歡他?”

  偏偏福王就是因為聰明,才看出跟著苗家,跟著皇貴妃走,眼下雖然舒坦,可等到將來我姑爹龍馭上賓之後,等著他的就是憋足勁的報復。這孩子在今天的事之後,恐怕是想要對他的太子哥哥,賣上一點好了。

  宮中人事,從來都錯綜複雜,我想到劉盈和劉如意的往事,不過看了看王琅,又覺得他的個性和劉盈實在有十萬八千里的距離,再說我姑姑也決不是呂雉一流人物。想了想,又把話吞進了肚子裡。

  可我的表現,當然沒有瞞過王琅,他反而主動來撩撥我,“蘇世暖,現在說話前也曉得過一過腦子了?”

  見我不答,頓了頓,他又誇獎我,“今天在瑞慶宮,表現得可圈可點。終於有一點入門的樣子了。”

  體會到我已經漸漸長大,漸漸進入帝國最上層的遊戲圈這個事實之後,陳淑妃、柳昭訓甚至是皇上,表現得都有幾分低沉。唯獨王琅卻並沒有一點悵惘,在他來說,甚至已經算是表現得很高興。

  我就問王琅,“你就一點都不緬懷死掉的那個蘇世暖?”

  王琅白了我一眼,很有幾分不高興,“你不把死呀活呀地掛在嘴上,就不會說話?”

  沒有等我反駁他,他又慢慢地說,“小暖,你總是要長大的。”

  我忽然明白,為什麼在所有人之中,就只有王琅逼我最緊,對我的要求最高。

  愛之深,責之切。他畢竟是太愛我了,才這樣迫切地希望我能成長起來,至少在深宮內院,可以自保。

  我就覺得肩上的壓力更大了一點,然而心底卻又泛起了一點甜,便默不做聲地將手插進王琅的臂彎中,又強著將頭靠了上去。

  王琅也沒有阻我,他只是在我耳邊輕聲說,“一心學業,冷落閨房,嗯?蘇世暖,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

  哎呀呀,卻是忘記了剛才順手就將他拉出來,做了我的替罪羊。

  “誰叫你愛好龍陽,專寵孌童……”我輸人不輸陣,甜蜜蜜地侮辱著王琅,在身後阿昌忍不住的啜泣嗚咽中,大笑著和王琅回了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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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公公雖然還是想護著苗家,但在占地的事上,我既然裝了糊塗,他失去將此事化為家事的最佳契機。倒也就慡快地服了輸,擺出了公正的態度。等御史台的摺子遞上來,就下令讓錦衣衛去調查清楚,苗家到底是怎麼占地的,又是以什麼名義,占了周圍人家的多少地。

  錦衣衛的首領雖然我們也都認識,但這種東西,唯有握在我姑爹自己手裡,才會令他放心。我和王琅、蘇家當然都不會貿然沾染。老人家這是又把事情的態勢給握到了自己手上——他畢竟還是天子,這件事能辦成這樣,我覺得已經算是一場小小的勝利了。

  “哥哥還在回家的路上,這件事要是沒有個能讓各方面都滿意的結果,姑爹也不好見侄子嘛。”嫂嫂又一次進宮看我的時候,我就和她念叨,“還當你和王琅商量了什麼國家大事,這麼一點點小布置,也要煞有介事地攔著我。”

  劉翡挑了挑眉,罕見地沒有駁我,她只是說,“這裡面有很多別的事,是你不方便知道的。”

  到底還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我就沒有問了。

  從前沒長大的時候,總是恨不得什麼都知道,現在漸漸睜開眼,反而明白很多事不讓我知道,其實也是在保護我。

  等我哥哥都走到城外了,錦衣衛那邊才有了結果:苗家幾次用福王名義在京郊占地,除了我們蘇家之外,受害者還有十多戶,官戶、民戶甚至連商戶都有,連帶蘇家,一共是占了七十多頃地皮,和苗家原來的田莊連成了一片,甚至都延伸到小湯山腳下了,據說在小湯山下還興建了一棟別墅,雖然正在施工,但據錦衣衛的說法,是‘美輪美奐,幾乎盡善盡美’。

  大雲皇室其實挺貧苦的,繼承了前朝的傳統,除了宮內的太液池,和京城邊角的御苑之外,並沒有多少皇家園林。連皇上都沒有開口說要修園子,沒想到皇貴妃倒是先行一步,這件事到現在,終於除了冒犯我們蘇家之外,還冒犯了我姑爹的尊嚴。我姑爹的處理辦法也出乎意料的嚴厲,苗家當然遭到申斥,要將七十多頃地皮錢賠給苦主,再退還田畝。皇貴妃也得了很大的沒臉,她幾次去瑞慶宮想要見我姑爹,都被擋在了門外。至於老尚書親自請見自責的帖子,也被皇上擱置在了一邊,他還親口和馬公公說,“大雲外戚,從來都安分守己,想想朕的母族萬氏。人丁繁衍至今,單單老子嫡親的表哥表弟,表侄、表侄女就有幾十個。什麼時候給老子鬧出過難堪?年年還都布施粥米醫藥。蘇家更不要說了,一家人幾乎全死於國事,剩下世陽一個獨苗苗,一肩挑兩房,才長到二十五歲,連香火都不曾留就又披甲上陣。苗家他媽算老幾,一個妾的親戚,也跋扈成這樣,這世上還有沒有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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