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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萬穗和瑞王、端王夫妻,甚至陳淑妃和柳昭訓、屈貴人都不由得偷笑起來:王琅平時克己守禮,不要說跳舞了,走路走快一點,都嫌會冒犯他的太子威儀。

  更別說元王這個大老粗,跳起舞來一直是雞手鴨腳,非常的惹人嫌——這兩個人,也都特別的不喜歡陪皇上載歌載舞的殊榮。

  不過,皇命在身,也沒有誰能違抗這樣的要求。王琅使勁捏了捏我的手,拍了拍衣領,站起身來,淡眉淡眼地道,“是。”

  便緩步上前,和一臉不情願的元王一起,加入興致勃勃的皇上:鼓點一響,三人頓時舞將起來。頓時席間笑聲一片,宮人們也都興致勃勃地圍觀著太子和元王難得的舞蹈。

  不過,我卻沒有能多看幾眼,就被萬氏揪著腰間的軟肉,帶到了蓬萊閣突出於假山外的涼台上,只能隔著敞開的門窗,望著殿內的無限熱鬧。

  “你剛才對我說了什麼?”我這才想起來問她,“我竟沒有聽清楚。”

  萬穗於是白了我一眼,“我叫你跟我出來說話。”

  我這才明白過來:剛才她想必是希望我們能乘著元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時,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來密斟。不過我看得太入神沒有聽到,萬穗只好乘著皇上起來跳舞的當口,把我揪過來。

  “怎麼,什麼事你不能到東宮來說?”我問她,“難得回來一次,你們也多住幾天再走嘛。”

  “不住了。”萬穗面色端凝,“蒙古人最近很有些蠢蠢欲動,你三哥不在,恐怕鎮不住場子。”

  王瓔在武事上不但是個天才,而且還極為熱衷於戰事,這幾年在大同帶領一萬精兵,幾次主動出擊都有斬獲,大雲能在和女金作戰的同時,穩住西北邊陲。元王無疑是有功的。

  “好。”我也整肅了面容。“這是正事,的確不該耽擱。”

  萬穗又不由分說地揪了我腰間的痒痒肉一下,我唉唉叫,“做什麼啦,我難道又說錯了?”

  她又白了我一眼,“你就是不說,我也看得出來,你心裡正樂呵著呢!”

  ……不愧是萬穗,真是慧眼如炬!

  我轉著眼珠子,索性也慡快地認了下來。“我就是不想說嘛——”

  看萬穗的眉毛又要豎起來,我趕快又端正了一下態度。“要不然你現在和我回東宮去?被這麼一鬧,今晚場子上應該不會有多少麻煩了。”

  萬穗掃了屋內一眼,目光在皇貴妃身上定了定,她不屑地翹起了唇,“這麼一個貨色,也虧得你和她斗生斗死,換作是我,早就——”

  今晚皇貴妃最不應該的一件事,就是戳到了萬穗人生中唯一的一個痛處。

  元王當年,也不想娶萬穗為妃,雖然他的理由肯定和我的並不太一樣,但我們的態度,也都一樣堅決。只是我不想嫁王琅,王琅也的確不想娶我,所以對我態度高昂的回絕,他可以無動於衷,甚至暗暗配合。

  但萬穗卻是個女孩子,她是受不住這種屈辱的。

  而說來說去,元王之所以動念要娶我而非萬穗,也是皇貴妃一再慫恿,她老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樂得元王把我娶走,好削弱王琅身後的力量。這筆帳,怎麼算,最後都要著落到她頭上。

  更別說元王本人,也把當年的往事,當作了生平的奇恥大辱,從不許身邊人再提——而明知如此,皇貴妃還要把往事拎出來說,一個人能自取其辱到這個地步,別人不侮辱她,簡直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了。

  我禁不住嘆了口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父皇護著她,我們也早就……”

  我早就說過,我姑父是個極多情的人,這些年來,他是一直難以忘懷在最艱難的時候,站在他身邊不離不棄的苗家。對我們蘇家,他固然是恩寵之極,但對苗家和皇貴妃,皇上也從來不差。

  萬穗嗯了一聲,上下打量著遠處的皇貴妃,她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來。

  “你要小心點。”她忽然叮囑我。“她雖然不是個聰明人,但以往卻也不會這樣笨拙。一個人表現得太反常的時候……”

  “私底下,往往有別的圖謀。”我不禁跟著萬穗說完。

  這句話,姑姑也經常對我說,“事物反常必為妖,舉止反常,必有蹊蹺。”

  也就是這幾年來,我才慢慢地發現,原來姑姑當年對我說的那些話,竟是字字珠璣。

  萬穗轉著眼珠子,她又看了我一眼,慢慢地嘆了一口氣。

  “小暖,你長大了。”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又野又倔強的黃毛丫頭啦。”

  我紅了臉,很有些不好意思。“當年不懂事的事,你還提出來笑我。”

  “我沒有笑話你的意思。”萬穗搖了搖頭,輕聲道,“我只是覺得,歲月走得太快,很多事,或者我們尚未把握得到,就已經消逝在指間。”

  在這一瞬間,從萬穗眉宇間流露出的愁緒,一下狠狠地擊中了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我想到了幾年前,我和她在太液池邊一起仰著頭數星星的時候。

  那時候我們才剛進宮選秀,一切糾纏還沒有開幕,我夜裡睡不著,便偷偷開了門,到太液池邊納涼,卻恰好遇到一樣走了困的麥穗兒。於是兩個人就一道坐在太液池邊,抬著頭,在滿天星辰底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家常話。

  麥穗兒就望著星星,用用一模一樣的語氣,低沉而悵惘地說,“這世上有很多事,總是不能兩全。你想做的事,與你要做的事,可能從來都不一樣。”

  我是在整整兩年後,才明白麥穗兒話里的意思。兩年間,我和王琅反目成仇,與萬穗決裂,先後送走父母,在家守著兩重的重孝,倔強而無望地抵抗著與王琅的婚約,那是我一生人最灰暗的日子,而我始終固執堅守的尊嚴,也在哥哥的請求下敗下陣來。

  我哥哥告訴我,“小暖,哥哥要去東北打仗。”

  他沒有再說話,但眼底無言的祈求,已經擊中了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我知道我想做的事,永遠敵不過我要做的事,因為我是蘇家的女兒,我是我爹我娘的女兒,我是姑姑的侄女,我有我一定要做的事。

  所以,我終於屈服,點頭許嫁,在三年孝滿之後,嫁進東宮,成了王琅的太子妃。

  我最終還是辜負了我對自己許下的誓言。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為什麼再也不想見你?”

  忽然間,我感到我的堅持已經再沒有所謂。

  萬穗儘管有很多地方勝過我,但其實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可憐的人,她無法和她喜愛的王琅在一起,卻不得不與王瓔——並不願意娶她的元王,攜手共度一生。

  我對她的責怪,其實多少,是有些遷怒了。

  我就靠近了萬穗,在她耳邊輕聲說,“或者你從不知道,但王琅其實的確,他是喜歡你的。我知道你一直想做太子妃……但我沒有告訴你,其實當年,他,也想要你做他的妻子。”

  萬穗一下就瞪大了雙眼,訝異之情,溢於言表。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晚上好~~~~~~~~~~~~~~~~~~~~~~~~~~~~~~~~~~~~~~

  每次更新的時候好像都還處在吃完晚飯的醉意里……OTL,腦子暈暈乎乎的,想說啥都不知道。

  老規矩啊,滿25字說明SF/送分的,就送分~

  36、心胸狹窄 ...

  這還是我在當年之後,第一次和別人談起當年的往事。

  即使是王琅,即使是柳葉兒,即使是我哥哥,知道的也都只是一層表面的真相:在那一天之後,我忽然間就再不肯嫁進天家,做王琅的太子妃。但當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也就只有我、王琅與王瓏知道了。

  我省略掉了所有傷人的往事,只是簡簡單單地在萬穗耳邊說,“是我心胸狹窄,我不肯見你,只是因為我沒辦法接受……比起我,王瓏更中意你一些。”

  我第一次看到萬穗這樣的表情,她的眼睛瞪得特別的大——嘿,知道什麼?就算是風情如萬穗,在這樣瞪眼睛的時候,看著也一點都不誘人。

  然後,萬穗呆呆地問,“王、王琅他……更中意我做他的太子妃?”

  “是啊。”我很歉疚(其實也沒有太多歉疚)地對她說,“當時如果將這件事告訴你,可能結果又會不大一樣了。”

  萬穗和王琅雖然互相傾慕,但彼此間卻似乎並沒有坦承過心意,她震驚地眨巴著眼睛,又過了半晌,才道,“我和你整理一下情況。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當年特別想做太子妃的。”

  我使勁地白了萬穗一眼,“我雖然不特別聰明,但也並不傻。”

  不過,萬穗想做太子妃,這一點我倒並不怪她。她畢竟有她的難處,太子妃這個位置,爭一爭也是好的。我們之間雖然有交情,但這交情還沒有深到她會拿未來幾十年的聖眷來換的地步。

  當然,我這麼想的時候,還以為太子妃之位十有八九,還是會落到我身上呢。站在贏家的位置上看萬穗,就有了一點憐憫,所以雖然她和我比拼得很激烈,但我當時真的以為我們之間的交情,並不會受到影響。

  那時候我十四歲,萬穗十五歲,都還是辱臭未乾情竇初開的年紀,一起在紫禁城裡住著,準備著當年的選秀。

  雖然我公公一直貪花好色,但我和萬穗這兩個人是為誰準備的,大家心裡倒也都有數。當時不少人建議我公公索性兼收並蓄,把我和萬穗都配給太子——要不是皇貴妃竭力反對,說不定我和萬穗就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了。老人家左右搖擺了很久,最終還是定了下來,我們兩人身份高貴,哪一個都可以配得上王琅,東宮正妃,也就要在我們兩人中間擇其一了。

  整個選秀整整持續了三個月,在這三個月里,萬穗的改變,我也是看在眼裡的。

  她本來在打扮上並不太上心,外表只是維持整潔美觀也就夠了,可這三個月里,她是一點點地蛻變成了一個耀眼的、迷人的少女,眼角眉梢散發著的風情,讓我這個女兒家都不禁有些心動。

  十四五歲的時候,差一歲就是差了一歲,那時候和萬穗比,我簡直是個一無是處的野丫頭。好幾次王琅和我們在御花園裡撞見,也都不禁欣賞地看萬穗幾眼。

  ……早在那時候,我就已經感覺到了不對。但我還是天真地相信,王琅和我之間早有默契,即使我什麼都比不上萬穗,畢竟我們之間的情分,還是比得過她的美貌。

  然後,王琅的態度一天天在變,他對我一天天地生疏客氣,見到我的時候,眼底再也沒有笑意,只有一片的冷冰冰。而萬穗呢,她什麼都比我強,女紅比我強,禮儀比我強,就是那一股女子的風情嫵媚,也都比我強得多了……見到太子,她眼底也會鑽出一隻手來,一招一招地,讓太子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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