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芭芭拉沒有作答,只輕嘆一聲,抬指點了點雲舒。
「喏,你看吧。」
她指尖再次掐起一點水光,挽住雲舒白皙的手背,將水色按入傷口中。
只見白皙冷白的手泛著盈盈微光,上面猙獰著猩紅的傷口,水花攜著虹色注入,裂口緩緩合攏。
不一會兒。那痊癒的傷口又慘澹的裂開——
芭芭拉灰藍的眸子閃過一絲低落:「我好像真的幫不了她。」
……
溫柔如水的語氣中不乏低落。
雲舒臥在床上,斜飛的長眉皺了又皺,這次她無法再靜置不理。
艱難的挑開鳳目,腰腹蜷起,想要起身。
「呀,你身上這麼多傷口,怎麼能突然起身呢!」鐵鎧的少女忽然掩唇低呼。
似乎覺得自己太過失禮,又提著裙擺向她行了一禮。
「可敬的陌生人,您好!這裡是蒙德城,我是西風騎士團女僕諾艾爾,您養傷期間暫時由我照顧。」
她茶色的眼睛輕輕彎起,櫻唇恰好勾上一絲笑。頭上戴的玫瑰冠冕隨著她搖頭的角度,輕輕晃動。
雲舒啞聲道謝,拎著被子往上提。
「您是想起身嗎?但您有傷在身,我不建議這麼做。」她拿茶褐色的眸注視著雲舒,見她仍在動作,便上前妥帖的幫忙。
溫柔的將她披散在肩頭的白髮攏好,又往她的腰後墊了塊枕頭,而後優雅道:「您的願望,理應由我滿足。」
……
第5章 窮鬼
「是哦,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請一定要告訴我們哦。」安柏湊了過來,兔耳蝴蝶結隨她動作搖晃,她擔憂的瞥了眼雲舒身上的不計其數的傷口,又強調道,「蒙德城內,是絕對安全的!」
芭芭拉點點頭,灰藍色眼裡盪滿了認同之色,她接口:「在養好傷前,請您暫時留在蒙德,我會為您祈福。願風神護佑您,異鄉旅人。」
雲舒輕輕怔住,琉璃目中眸色涌動,她緊了緊手指,一點無措的情緒被很好的掩飾在袖子裡。
這種太過溫柔的話語,她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幼時,在海天一色的蒼穹之境長大,飲風食露,枕流雲而眠。
長日悠然中,除了修煉,唯一陪伴她的,只有西海龍女醉煙。
那是她從穹境中溜出,在西海岸邊遇見的第一個朋友,也理所當然的相伴著,成了摯友。
稍大點後,玄雷加身,天邊披霞帶虹,流風灌過她發頂,卻促她快速成長。
她入塵世歷練,見白骨露野,荒墳千里,方才明白,天道式微,自己出生肩負了怎樣的重任。
於是她橫刀立馬,征戰四方,蕩滌污濁,以安天下。
即便是腥風血雨,也不曾有分毫退卻。
因為。
她身後是敬她愛她的子民,肩旁是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的戰友,心裡還藏著澄天下闊寰宇宏願,
可她終究是人。也會疲憊,也會迷茫落魄——
也曾躺在殘煙血河中,看長戟斷折,鐵甲被殘陽染紅,看同飲一壺烈酒的戰友,一個個隨風消散。
更看過天邊殘鴉嘶鳴,低飛盤旋腐食而啄。
彼時,她渾身浴血,身後的披風破的不像話,卻又遇見了彌落。
而這世上,唯二在谷底陪伴她的,也終究都背叛了她。
……
可現在。
外頭日光正好,風聲清軟的像是在歌唱,又有雀鳥站在不知名的枝頭上嘰嘰喳喳地叫著。
三雙清澈真摯的雙眼淌著和煦的日光,認真的盯著她瞧。
雲舒實在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反應。
只能按照九玄大陸最高的禮儀,一點一點的勾下脊骨起身向她們躬身道謝。
「哎呀呀,別動!身上的傷口要扯裂了,好不容易才替你包紮好的。」
芭芭拉將雲舒按回床上,又輕柔的撩開覆在她身上的被子,低頭檢查了一番。
殷紅的鮮血裹滿了白紗,蜿蜒纏繞如一折荊棘蔓延,傷口看起來極為可怖。
芭芭拉長睫挑動了下,而後輕聲低喃:「這才換了不久的,怎會如此?」
聲色聽起來有點哽咽。她沉默了會兒,拿灰藍的眼眸注視著雲舒,一點水霧無聲的浮起。
「那個,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治癒你的傷口。」
芭芭拉說著,語調勾的更低。兩彎卷翹的馬尾,隨她垂頭的弧度落在白皙光潔的脖頸上。
雲舒啞了口。
她慣了廝殺和征伐,也慣了和軍中的痞子們橫來罵去,面對這樣溫柔如水的女孩子,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而且應該是她,萬般感激才對吧?
心裡溫軟如春,像是有虹流涌動,陽光如絮。
雲舒輕輕喘了下,艱難的抬起自己的手臂,按住芭芭拉的繃緊的肩背,嘶啞的聲音如破碎的風箱。
「多謝你們,我真的已經好多了。」
「嗯嗯,我們芭芭拉總是這麼溫柔呢~」安柏大大咧咧的拍了拍白衣少女,兔耳勾起。
而後似想起了什麼,看向雲舒輕快的說道:「對了,異鄉旅人,還不知道你從哪裡來,叫什麼名字呢?」
「我名雲舒。」雲舒淺淺停頓了下,鳳目微落,「是從很遙遠的地方來到此地的。」
「你好呀。」安柏見雲舒不欲多說,也沒追根究底,理解似的點點蝴蝶結,「這裡是蒙德城,一個自由的國度,希望您在這裡過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