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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我又站起,方便等會兒跑路。

  除了他之外,我並沒有感受到陰影中的目光,中年人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礦洞完全塌陷時,我聽到他似乎笑了一聲。

  但崖頂的風太大,以至於向後吹來的笑聲支離破碎,不甚分明。

  中年人說:「請出來吧。」

  我並不想動。

  「只是想和您說幾句話也不行嗎?」

  我對這種致命的對話不感興趣,但他已經明確發現我了,繼續藏起來的行為就顯得愚蠢而自欺欺人。

  於是我出來了,我看到中年人準備動手的動作停了下來,遙遙對視間,他在沉思,然後恍然大悟。

  口袋裡神之眼的光芒淡了下去,我垂下目光,在絕頂之上,腳旁甜甜花汲著赤紅貧瘠土壤中的營養,頑強的生長著。

  他認識我。

  中年人在懸崖上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壁爐之家收留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將他們打造成戰爭機器。很久以前,失去家園的我也在那裡長大。」

  他說:「很久一段時間,我都懷著無比的感激之心,哪怕他們要求我失去自我,要求我去做那些有悖於我記憶中父母教導的正確的事。但他們給了我生命,即使掙扎,我也會執行他們的命令。」

  棋子、士兵、火債人……僕人要在璃月建立一個信息網,將有璃月血統的人都派了回來。

  少年曾在這片土地生活過,他的父母都是死於礦難的普通人。因為在意將動靜和雙方損失都降到最低,他很少引起總務司的注意。

  光明里娶妻,作為普通人和睦鄰里忙碌生計。光影里功勞日積月累,作為見不得人毒蟲從底層向上晉升。

  向上,意味著更深的黑暗,他怕承受不住。如果只是作為某人計劃的一環,他還能自欺欺人,這些事影響甚小。

  他用了十幾年,第一次見到了輝山廳高層。然後他震驚了,他還記得幼時去礦上找父母曾遇到過的,父母那些對他善意微笑的礦友。

  高層已經不記得他了。

  僅一桌之隔,幾乎用盡全力,他才掩飾下自己的異樣。

  他第一次懷疑父母出事的原因,他第一次知道,原本他應該像所有平凡人一樣,不用染滿鮮血生活。

  他是人為製造的孤兒。

  「可我只是個小小的眼線,我不能怨恨,甚至不能報仇。」因為那位高層的級別比他高太多了。

  可他要報仇,他不能明知仇敵而視若罔聞,他不再害怕晉升,開始主動接觸,鋒芒畢露。

  那時,他已近四十。

  妻子發覺了異常,一遍遍質問他在做什麼。可他不能說,他還有好多事沒做。

  他不怕死,只是也會害怕,害怕命運的往復終有一天報應到自己親人的頭上,於是他和妻子大吵一架,送走了妻女,讓她們去了稻妻。

  「你知道嗎?當我總算站到能接近輝山廳高層身邊的時候,當我以為剛剛開始時,我的妻女出事了。」

  就像他黯淡無光的過去一樣,他的女兒像他一樣進入了壁爐之家。

  「我以為我的計劃最少需要十年,只要取代了他的位置,我有一萬種辦法讓他死亡而追究不到我。可是……」他哽住,「這是報應。」

  我平靜的聽完了他的故事,老實說雖然悲哀卻並不感人,崖下有人呼喊。

  不去評判他的對錯,只是在他女兒進入壁爐之家的時候用拙劣的方式殺死上級,這並不明智。

  因此我問:「誰救了你的女兒?」

  中年人對我的提問並不意外,或者說他認為這是理所當然:「北大陸的一個組織,我並不熟悉。」

  「所以呢?」

  「得到消息後,我已經沒有牽掛了。不管那是個什麼組織,總比壁爐之家要好。她不能走上同我一樣的路。所以一開始,我是打算先報仇,再在上面發現不對前自我了斷。」

  一開始,也就是說,他現在已經不這麼想了。

  「請您幫我一把。」

  「你為什麼覺得我能幫你?」

  「至冬期間,我在一位執行官那裡見過一副畫像。當時他嚴厲懲罰了擅自進入辦公室的我,並問我有沒有看到。」

  他咬著牙堅持說沒看到才活了下來。回憶起過去的事,中年人眼底依舊有些後怕。

  將那副畫當做帶進土裡的秘密,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但看見眼前的少年,才警覺那些過去從未遠離,它們一直都在。

  他閉了閉眼,氣勢一變:「後來我聽說,他一直在找一個人。」

  這是威脅。

  然而我接受了這個威脅。王狼說的對,到處走走發現過去的概率更大。

  中年人說不上是個好人,他本來已經打算死了,只是突然看見自己才改變了想法,他還想活一段時間,至少再看一眼他的女兒。

  不論他過去是否堅持過某些底線,但一路走來,他的界限早已模糊。

  今日威脅,或許他日必要的時候,他也能毫不猶豫的出賣我。

  但我其實無所謂他會不會把消息傳遞迴去,也對他口中的執行官不感興趣。

  從得到消息的那刻,處理掉這位先生或許才是最優解法,但我的腦海中始終有個聲音告訴我,不能殺人。

  那是為人、為普通凡人最底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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